话音落下的瞬间,广场边缘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那声音绝非新兵们带着生涩的、略显参差的节奏,而是裹挟着绝对力量感的、每一步都精确到毫秒的铿锵。
像是巨型齿轮在精密咬合,又似重锤敲击着青铜鼎,沉闷却极具穿透力,顺着水泥地面的纹路蔓延至每个角落。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那里——凯文正从第三根黑色立柱的阴影里走出。
立柱上的崩坏能蚀刻纹路在他周身流淌过暗紫色的光,仿佛将他从阴影中托举而出。
他身着的黑色作战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的金属搭扣系得一丝不苟,银质的首席徽章别在左胸,在晨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像一块凝固的冰棱。
他的步伐不快,步幅均匀得如同标尺测量过,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节拍上,让广场上的空气都随之震颤。
新兵们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站在前排的阿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队列末尾的九霄都绷紧了脊背,制服第三颗歪掉的纽扣硌着锁骨,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眼前这人的分量。
主席台上的秦风微微侧身,对着凯文的方向抬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右手贴在眉骨处,袖口的火焰徽章随着动作轻颤。
广场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凯文的脚步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像在敲打着命运的钟,每一声都重重砸在五千人的心上。
凯文走上主席台的台阶,共七级,每级踏板都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金属的嗡鸣与他的步伐形成奇妙的共振。
他站定在发言台后,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广场上的五千名新兵。
他的目光很淡,像极地永不消融的冰川,却又带着一种能穿透一切表象的力量——仿佛能看见阿明手背上的月牙形疤痕,能看见作战靴里的碎花布,能看见九霄藏在衣领后的、属于律者的微弱纹路……
能看见每个人眼底最深的仇恨与恐惧,能看见他们藏在作训服下的伤疤与泪痕,能看见那些被崩坏碾碎的、曾经鲜活的过往。
终于,他的声音响起。没有借助任何扩音设备,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的每个角落,像冰棱碎裂在空旷的山谷里,带着穿透耳膜的质感。
新兵们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仿佛那声音里带着某种无形的指令。
“首先,我很感谢你们。”凯文的目光缓缓扫过队列,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像是在将每个人的脸都刻进记忆,“正是因为你们的存在,证明了人类的勇气依旧在延续。”
站在中间列的莱尔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凯文的身影。
他想起自己从图书馆废墟里爬出来时,当时他以为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是逐火之蛾的搜救队在第七天找到了他,队长说:“活着,就是勇气。”
此刻凯文的声音,与记忆里队长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他的眼眶微微发热。
“你们想报仇,想让崩坏付出代价。”凯文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块石头投进新兵们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可你们也要因此明白,这条道路绝对不会是鲜花与掌声渲染的美好,而是用鲜血与钢铁铸就的死亡深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广场西侧那面刻满名字的纪念墙上——那里记载着近十年来牺牲的战士,名字已经密密麻麻,快要铺满整面墙……
“逐火注定是不断失去的旅途。你们会看到身边的人倒下,会握着他们尚有余温的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崩坏将他们吞噬。”
阿明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他想起母亲最后推他进防空洞时,那句没说完的“活下去”,当时他不懂,现在却突然明白了——原来活着,就要看着更多人离开。
“但火焰如果只有愤怒,只会灼伤自己。”凯文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队列,“你们现在的力量,就像风中的烛火,一阵风就能吹灭,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复仇。”
他顿了顿,右手抬起,指节轻轻敲了敲发言台的边缘,发出“笃、笃”的清脆响声,像钟摆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逐火之蛾不需要只会燃烧自己的莽夫,我们需要的是能控制火焰,让它烧向崩坏的战士。”
他的目光落在前排一个身材高大的新兵身上,那新兵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他昨天还在宿舍里说,要赤手空拳撕碎崩坏兽,此刻却在凯文的注视下,脸颊微微发烫。
凯文的目光最终越过重重队列,落在了末尾的九霄身上,停留了半秒。
那目光里没有探究,没有质疑,只有一种近乎了然的平静,仿佛早已看穿她身体里共存的两个灵魂,看穿她藏在眼底的迷茫与坚定。
九霄的心脏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