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面前,那行字便自然而然出现在他视野里。
——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视线下落,裴璟一怔。
“在此之前,我需要先见一个人。这个人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我可能要管你借一些东西。”
“好。”
答应得倒爽快,温嘉懿稍稍挑眉道:“你都不问我需要什么就答应?就不怕我借你之手杀人越货?”
“我相信你。”
温嘉懿笑得眉眼弯弯,无缝切换回原来的称呼:“殿下,我有时候都在怀疑……你是不是个机器人。”
这对裴璟来说是个新鲜词汇,他轻轻合上书,一双澄澈干净的眸中似有不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转而悠悠道:“只会说‘抱歉’和‘我相信你’。”
几点光影打在他的鼻尖上,裴璟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动作略显僵硬地顿了下,接着小声反驳她的话。
“我还会说,路上小心。”
*
依照大梁祖制,每年正月十五,皇帝都需乘车巡游、祭祀天神,在城墙上承万民愿,受万民礼。
祭天游神往年都由皇帝亲自主持,几位皇子公主随行侍奉,彰显君民一体同心,今年皇帝却将此事全权交在三皇子手上,许他以半幅帝王仪仗出行巡游。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陛下正值壮年,储位之事不宜过早下定论,众皇子中,三皇子秦书德才兼备,品行出众,确实不失为有力的竞争人选。
陛下让三皇子替他祭祀天神,难道是存了立秦书为太子之心?
这倒无妨,只是秦书虽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但出身实在寒微,其生母身份卑贱,不过一介小小宫婢,品阶极低,阴差阳错一夕之幸才有了他,故而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免世俗烦扰。
若真论起嫡庶尊卑,大皇子是当今皇后谢宁所出,似乎更当得起一句名正言顺,且名震四海的皖鸿将军谢悬又是他的亲舅舅,拥护他上位似乎是必然之举。
鎏金铜炉里燃着的龙涎香气味清冽,文德殿内满座寂静,周遭沉闷凝结的气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住所有人,直压得喘不过气。
明黄色的龙袍流转出细碎金光,桌案边的奏折堆起数尺高,皇帝神色沉静地抬眼扫过台阶下众大臣,一言不发。
大殿中,以温缚修和谢悬为首的老臣站成规整肃穆的两列,立于台阶之下。
分庭抗礼,立场分明。
表面风平浪静,背地各怀鬼胎。
官帽下,谢悬身着暗紫色莲云纹朝服,腰间的七銙玉带上佩戴着一枚羊脂玉佩,无一不象征身份高贵,权势滔天。
他的两鬓已有几分斑白,微微俯首,恭敬下跪:“老臣愿保三殿下前往祭天游神。”
这句不轻不响的话像一声行动的号令,伴随着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军机重臣依次俯身叩首,面容毫无惧色,齐声道。
“臣愿保三殿下祭天游神。”
“臣愿保三殿下祭天游神。”
“臣愿保三殿下祭天游神。”
“……”
片刻后,另一侧的温缚修拢袖跪下,侧目看了谢悬一眼,未再言语。
*
夜幕降临,城内细乐声喧,张灯结彩,一派繁华奢靡的景象。
湖边漂浮着一片五彩花灯,温嘉懿戴着银色面具,末尾处的弯钩向上攀绕在耳侧,将脸遮得严实,如瀑的墨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脖颈。
她站在湖边,手中提着一盏莲花形状的花灯,微风吹动衣襟上的绒毛,金线勾勒出的蝴蝶展翅欲飞。
上元佳节,三皇子乘车夜游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温嘉懿想起理事长最开始给她的任务。
【将5213年前的大梁朝历史线拨乱返正】
刚来到大梁时,她发现自己穿在了死去的同事039身上,察觉管理局中有叛徒出现,一心只想为039报仇,却未曾仔细考虑一件事。
实际上,想要造成一个时代的时空紊乱现象并非易事,至少形成的条件十分苛刻,多数情况下是该时代的最终结局正在产生改变的可能,需要时空管理局派人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在新公历时代的史书记载中,大梁朝的既定结局是三皇子秦书登基为帝,倘若三皇子继位失败,亦或者在该过程中有人比他的继位概率更高,便会导致时空紊乱。
但最说不通的一点就在于此,如今三皇子祭天夜游,风光无两,皇帝看上去也对他青睐有加,为何大梁还会出现紊乱现象?
造成时代紊乱的根源究竟是谁?
夜风吹起灯芯里的纸条,在花灯狭小的空间中胡乱飞舞拍打着,纸条上却一片空白,温嘉懿没有写任何愿望。
一道平静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似有所察地抬眼看向桥上的人,幽深的眸底掠过几分意外。
不远处,裴璟戴着同她一样的面具,两人遥遥相望,那阵吹动她衣襟的晚风似乎于天地间肆意穿梭,在不经意间轻拂过他的月白色衣衫,泛起春水波澜。
时下正值寒冬腊月,他穿得单薄,长身玉立,静静地垂眸看她。
这个视角极好,他站在桥上,好像在俯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