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七拼八凑出来五锭银子,站在门口的老鸨面露鄙夷,还是放了他们进去。
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份量,目光一转看到来人,立刻拨开拥挤熙攘的人群,毕恭毕敬地笑起来,连带嗓音都酥了两分:“郁公子来了呀,又是来看我们红菱的吧,快里边请。”
酒壶被他别在腰间,郁霖脚步虚浮,身形高大,一张脸勉强称得上有几分俊朗,只是稍显颓靡不振。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开始了没?”
旁边的小厮将一锭金子放入老鸨手中,她喜笑颜开地迎他进门:“哪能儿呢?这城中谁人不知红菱早已是郁公子的人了,您不来,她可不敢抛头露面。”
“记着就好,好处少不了你的。”
*
天音楼,二楼暖阁内。
温嘉懿戴着顶白色帷帽,懒散地卧在美人榻上,手掌托腮,垂眸看几个男伎弹琴奏曲。
她一身青绿色的娟袄,衣摆处绣了几朵海棠,未束腰身,打扮得十分素净。
“吱呀”一声,罗沁伸手推门进来,满脸晦气道:“你猜我刚出去碰见谁了。”
为打听朝中世家的消息,温嘉懿在这鬼地方接连混迹了好几日,一来二去就结识了这位礼部侍郎之女罗沁。
罗沁心性纯善,胸无城府,交朋友大方豪爽,丝毫不在乎温嘉懿有无家世背景,短短数日就与她推心置腹。
温嘉懿整理好情绪,懒懒抬眸,状似无意道:“谁?”
“郁霖。”
罗沁坐下喝了口酒,痛斥道:“别提有多晦气了,自从红菱答应跟他以后,这蠢货来天音楼都拿鼻孔看人,一想到他现在和我兄长同朝为官,我恨不得把胃里的酸水吐出城外十里地。”
“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一个大字不识的白痴,凭什么中了进士?策论写得明白吗?诗词歌赋哪样出彩?现在还得了红菱的青睐,他命里带运啊。”
听罗沁描述,郁霖貌似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甚至不用过多解释,她本人理所应当应该知晓。
温嘉懿闻言唇角微勾,起身把酒满上,不动声色道:“命里没有的,说不定是逆天改命呢。”
罗沁自顾自地吐槽了一大堆,才后知后觉补充道:“红菱你知道吧。”
京城里稍微浪荡一点的世家公子谁不知道红菱的大名,谁没有为她的一曲相思倾倒过。
爱慕她,想要一睹风采的人遍地都是,可真正能近她身的却没有几个。
温嘉懿扯扯嘴角,心说她应该上哪知道。
但好在她脸皮够厚,又故作一副对天音楼内这群戏子伶人身份了如指掌的模样,颇有些意兴阑珊道:“不熟。”
“你没听过她弹琴?”
“没有。”
罗沁激动地一拍桌子:“那你今天可算是来着了,你看外面那些人,将天音楼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全是来听她弹琴的,你要是能听出她弹的是什么,还有机会见她一面。”
她捧着脸:“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罗沁将红菱的琴技吹得天花乱坠,毫不避讳道:“你别不信,比这几个庸脂俗粉弹的好听多了。”
弹琴的男伎:“……”
温嘉懿依旧没动:“我没不信,我只是觉得他们比红菱有意思,更吸引我。”
“怎么可能?你跟我去看一眼,就看上一眼,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后悔。”
“不去。”
“求你了嘉懿,好妹妹?”她凑过去撒娇央求道:“下次我做东,请你去我府上玩别的好玩的,行不行?”
罗沁生拉硬拽着她往暖阁外面走,温嘉懿拗不过她,抬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帷帽,半推半就地跟罗沁出门。
“快看快看。”她兴奋地指着下方:“就是她。”
温嘉懿漫不经心地倚着栏杆向下望去。
因是花魁头牌献技,故而唱戏的台子搭得很大,数十位舞娘围绕在红菱身边,古琴摆在最中央,她一袭红衣,安安静静地坐着,如同供人观赏戏弄的玩物。
面纱将红菱的脸遮得严实,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郁霖坐在天音楼大厅中央最好的位置,身边侍卫林立,仿佛在宣告他才是这位绝色美人最后的归属,是唯一的胜者。
泠泠琴音从帷幕光影中倾泻而出,最开始似春雨般细腻滋润。
行至琴曲中部,女子如水葱一般的指尖翻飞,急转而下的弦音好似檐下悬挂的铃铛,被风吹过叮咚作响。
台下人听得如痴如醉,温嘉懿秀丽的眉头却一点点拧了起来。
这曲子……
一阵风掀起红菱的面纱,几点浅淡的光晕打在她鬓边,十位舞娘裙摆摇曳翩然起舞,红菱似有所感,望向楼上的眼神与温嘉懿短暂相撞。
“……”
只是一瞬间,温嘉懿却准确无误看清了她的脸。
一股寒意自四肢百骸冷冷传来,毫不留情将她轰然淹没,如同用木锤敲击心脏,使得全身血液倒流逆转。
怎么会是她?
温嘉懿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捏紧,指节用力将皮肉掐到泛白,刹那间移开视线。
“……”
罗沁对音律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