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杏花疏影里
李元祁闻言,却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不似平日温雅,却像是带了几分真性情似的,沉沉地敲在人心上。
“承太子妃/′厚爱。"他微微侧首,语速缓慢:“只可惜,拜爱妃所赐,今夜我也只能宿在公署。”文简清醒了些,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暖昧的距离。“这也不能全怪我,是你的杨良娣先提起来的。臣妾,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既然立政殿上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这个黑锅,自然要拉上始作俑者一起背。
李元祁也顺势退开些许,眸中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清明:“所以,孤今夜只来了宜春宫。”
文简撇了撇嘴,语带讥讽:“如此说来,臣妾还要感恩戴德,承蒙殿下′青眼'了?”
她本意是设计将他“请"来,的确把他当成了和杨良娣之间斗气的工具。可他也把她当试衣傀儡般摆弄了半晌。
扯平了。
李元祁未再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因愠怒而轻抿的唇瓣。卸去了太子妃的面具,那张平日里或端庄或苍白的脸,此刻因情绪生动而显得鲜活明艳。凝视片刻,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再次倾身逼近,温热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嗓音低语:
“爱妃方才邀孤留宿时那般动人情态,齐王,可知道么?”语毕,不等文简从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中回过神来,他已退了回去,勾唇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内殿。
文简被他这临走前的"嘲弄"气得胸口发闷,顺手抓起他放在一旁的那本记录贵妇信息的小册子,朝着他的背影掷去!但可怜如牛马,终究是不敢真的砸到他,册子徒劳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待李元祁的身影出了门,才刚好"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寂静中,文简似乎隐约听到殿外传来一声极轻、极快的嗤笑,随即便是侍卫们甲胄铿锵、追随而去的脚步声。
夏萤和楚涵立刻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夏萤眼睛又红了,看看地上散了页的册子,看看面色不豫的文简,想问又不敢问,明明方才殿内气氛……好像很好似的。楚涵则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见文简眼含倦色,只柔声道:“奴婢服侍娘娘歇下吧。”
还是楚涵体贴!虽说是李元祁的人,却比那狗男人好了千百倍。文简一边感慨,一边将那身被李元祁强行搭配出来的、表里不一的宫装脱下,一把扔开。
翌日清晨,文简还是在睡眼惺忪间,由着夏萤在她脸上描画。这小宫女已一扫昨夜的低落,变得兴致勃勃,喋喋不休起来:“娘娘,您真是太神机妙算啦!果然!太子殿下昨夜虽然没留在咱们这儿,也根本没去杨良娣的丽正轩!而是同几位近臣议事,宿在了明德殿公署里!”“您也就别气了,太子殿下一定是因为国务繁忙才走的。”文简才不是气这个,她气得是那个狗男人钓她!夏萤又压不住笑意地道:“如今这事儿整个东宫都传遍了!哦不,听涵姐姐说,连宫里都有风声了呢!这回看丽正轩的人还怎么同奴婢们耍威风。”文简倒是没想到这种宫闱秘闻流传得如此之快,果然,无论古今,八卦才是第一推动力。
一旁的楚涵却适时提醒:“娘娘,奴婢觉得,待会儿若是见到杨良娣,还是莫要提及此事,甚至……示好为宜。”
文简闭着眼“嗯"了一声。
夏萤气道:“凭什么?涵姐姐你是不知道,从前杨良娣得宠时是怎么气咱们娘娘的。”
文简想来,原身一颗心都在齐王身上,估计并不在意杨良娣是否得宠。“楚涵说得对,你多学着点。口舌之争毫无意义,要争就争点实惠的。”她睁开眼,看着镜中的满头珠翠,想的却是该如何将哭穷进行到底。装扮得体后,舆驾同昨日一样行至东宫门外,却并未见到杨良娣的身影,只有葛律良娣一人候在那里。询问之下,方知杨良娣今日一早便遣人告假,称病不起,连晨省都去不了了。
夏萤难掩幸灾乐祸,小声嘀咕:“是真病还是装病,谁晓得呢?怕是没脸见人了吧!”
文简只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登上了步辇。楚涵却凑近过来,低声道:“良娣既病了,娘娘您身为东宫之主母,于情于理,都该遣人去探望一番,以示关怀才是。”夏萤不忿:“去看她?涵姐姐你没事吧?”文简倒觉得楚涵所言在理,便对她道:“那便劳你跑一趟,拣些温补的药材带过去,代本妃探望杨良娣,就说……
她略一思索,想不出合适的说辞,也懒得费神:“你随便看着说吧。”楚涵温顺应下,自转身回去准备。
待到立政殿,今日不似昨日那般热闹,亦未见皇子公主们的身影,只寥寥几个嫔妃。
凤座上的杨皇后精神瞧着有些不济,眼底微带青黑,落在文简身上的目光也算不上善意。
“杨良娣昨日还好端端的,怎地就病了呢?”文简才不在乎她看自己是什么眼神,毕竞对方又不是激光眼,就算瞪她也是不疼的。
于是她将恭顺温良的面具一戴,垂眸回道:“回母后,许是秋日天凉,不慎感染了风寒。几臣已遣人送了药材前去探望,待从母后这儿回去,再亲自去丽正轩看看。”
杨皇后听说她已送药和探望,眼中那深深的厌恶好不容易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