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以及被碾碎成齑粉的骄傲。她曾高高在上,视他为累赘,亲手碾碎象征情谊的青冥草,投入林风金辉笼罩的怀抱。如今,家族在污秽浪潮中崩溃,族人哀嚎待毙,她视为倚仗的天骄林风,在家族生死存亡之际,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和一句“净化大义为重”。
万般绝望,竟只有这被她弃如敝履的“柔弱花仙”,这被世人视为“人形污染源”的怪物,掌控着一线生机。
她颤抖着,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粗糙的地面,污黑的泥土嵌入指缝。拾起它?意味着向过去那个愚蠢傲慢的自己低头,承认自己错得彻彻底底,承认他才是掌控生灭的存在。不拾?身后是族人在污染中痛苦挣扎、逐渐异化的凄厉哭嚎,每一声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灵魂上。
“苏师姐,你看这‘枯木’,可还入眼?”大比时那冰冷俯视的眼神,如同诅咒,在脑海中重现。
“昔日嫌我柔弱累赘…今朝尔等生死皆在我一念。谁才是累赘?”天火遗迹顶端的宣判,更是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神经。
屈辱的泪水混合着尘土,在她脸上冲出泥泞的沟壑。她曾是万灵仙宗的天之骄女,如今却在这污秽之地的边缘,如丧家之犬般徘徊,乞求那个被她抛弃之人的怜悯。
那朵染血的白花,静静地躺在地上,散发着纯净的光与不祥的血腥味,仿佛在无声地发问:你的尊严,值多少条族人的性命?
最终,一声来自记忆深处、幼弟被污染侵蚀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彻底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
“啊——!”她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猛地向前扑去,不是优雅的弯腰,而是如同抢夺救命稻草般的狼狈抓取。
她的手,那曾经被无数人赞美为“如玉如兰”的手,此刻沾满污秽,颤抖着、痉挛着,一把抓住了那朵染血的白花!
指尖触碰到冰凉光滑的花瓣和粘腻凝固的血迹,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但她死死攥住了它,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
就在她抓住白花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志,如同冰冷的电流,顺着她的指尖涌入脑海。
并非声音,而是一道冰冷、不容置疑的指令,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
“执此花,入花境。噬魔花前,跪候。”
没有称呼,没有解释,只有赤裸裸的命令。如同主人对仆役,如同神明对蝼蚁。
苏清漪身体剧烈一颤,攥着白花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跪候……荆青冥要她跪在那些狰狞恐怖的食人花前等候发落!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她曾无数次接受过宗门弟子的跪拜,何曾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屈辱的一天?尤其,是在他面前!
花境核心,黑石高台之上。
荆青冥闭合的双眸缓缓睁开,深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幽潭在微微波动。通过覆盖整个花境的黑莲领域,他清晰地“看”到了花境外围发生的一切——那剧烈的挣扎,那崩溃的呜咽,那狼狈的扑抢,以及此刻那攥着染血白花、因屈辱而剧烈颤抖的身影。
苏清漪内心翻江倒海的痛苦、悔恨、恐惧和那几乎将她撕裂的羞耻感,如同最强烈的负面情绪风暴,被黑莲领域敏锐地捕捉、放大,丝丝缕缕地反馈回来。
这些情绪,这些源自背叛者灵魂深处的煎熬,并未在荆青冥心中掀起半分怜悯的波澜。相反,一丝冰冷而纯粹的掌控感,如同饮下甘冽的清泉,悄然滋润着他黑莲深处沉寂的权柄。昔日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如今匍匐在他定下的规则边缘,乞求他赋予的生路,这本身就是对“枯荣律”最有力的诠释,也是对力量本质最赤裸的证明。
生杀予夺,皆由我心。背叛的代价,需以尊严和灵魂来支付。
他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冰冷而漠然。
“莫谷主。”荆青冥的目光转向依旧恭敬肃立的遗尘谷众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既入花境,自当遵守枯荣律。你等暂归花境左使(他指向枯木卫首领)调度,熟悉律法,清点贡献。所需‘净灵露’,依律兑换。”
“遵境主令!”莫怀山躬身领命,心中却暗自凛然。他虽未感知到花境外围的具体情况,但荆青冥刚才闭目时那一闪而逝的、仿佛在品味着什么的气息,让他隐隐感到一丝心悸。这位年轻的境主,其冷酷与掌控欲,远超他的预估。遗尘谷的未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荆青冥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依旧昏迷的父亲。他盘膝坐在荆父榻旁,掌心重新浮现出那朵凝实的白焰黑莲。莲心白焰跳跃,散发出温和而精纯的生机,源源不断地注入荆父体内,滋养着其受损的神魂本源。
广场上,遗尘谷众人在枯木卫沉默的引导下开始融入花境的秩序。新加入的污染者们,在经历了枯荣律的威慑与净灵露希望的洗礼后,也各自散去,或去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