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上的灵力榨得一干二净后,她听见一声冷冽的低笑。笑声非阴非阳,雌雄莫辨,像是举头三尺的天道,欣赏蝼蚁的挣扎。
还没等蔺如虹寻出笑声的方向,视线猛地多道自然光线。
窗外月光温柔又多情,笼罩蔺如虹的身影。她能看见蜷缩着睡在柔软床榻上的自己,能看见房间中的家具摆设。
她的离魂阵,成了。
蔺如虹小心翼翼往外飘。
晏既白安排的地段极好,又有守卫看护。自出院门,雾气飘渺间,山树像有了意识,有节奏地摇摆,连带月光也被扭曲成一束,凝成一个符号。
是她与晏既白之间的暗号。
稚气未脱的修士,总是离不开寻宝与冒险。为了让她沉默寡言的小魔参与其中,蔺如虹精心设计一堆稀奇古怪,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地标。
“这样,你来寻我的时候,就不会撞上其余人了。”
她自信满满,拍着胸脯:“若是遇到危险,就呼唤我吧。你的主人,伟大的智勇双全蔺如虹少掌门一定会找到你。”
可惜,她的心思没人领情。
晏既白是个完美的暗卫。
无论她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那些画蛇添足的记号,他也都记着。
蔺如虹操纵灵体御风飞行,循着记号指引,乘着风,迎着月色,来到山间羊肠道。
她被一点柔光吸引。
少年站在长道尽头的洞口,长身玉立,眉眼如画,像在等什么人。
他的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风一吹,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手中提着一盏引魂灯,灯骨萤白,纱罩薄如蝉翼。灵力与记号,皆从静静燃烧的幽兰灯芯中飞出。
身后,是无数璀璨夺目的法阵。引魂、搜魂、招魂,数以十记,无一不与三魂七魄有关,层层叠叠,光芒流转,将他笼罩在一片非人光影里。
蔺如虹当即按下身形,来到他面前:“晏既白,我在这里!”
为了让自己显眼些,她高高扬起手,带动随身轻纱与布帛。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直直穿透她。
蔺如虹歪歪脑袋,以为是自己的灵力不够浓烈。她站上洞窟内的探魂阵,给自己掐了数个明光诀,又画出凝魂阵。
法阵纹丝不动,甚至不曾亮堂半分。
蔺如虹的笑容霍然凝固,红扑扑的俏脸上,面色慢慢地变为惨白。
她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现在的状态,并非魂体,甚至不是一缕神识,而是近似于被隔离在世界之外的透明人。
无论是掐诀,还是施法,都无法影响周围。
她从识海中脱离,却依然身处更大的囚笼中。
晏既白看不见她,听不到她……
蔺如虹瘪瘪嘴,莫名有点儿想哭。
山峦仿佛陷入沉睡,安静得可怕。唯有少年提灯,平视前方,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满意了?”
伴随说话时,洞内走出一名垂眸闭目的粉衣女郎,长裙垂地,身无器甲,无半分仙家姿态。
是母亲的友人,以心剑著称的名士素光道君陆秋,也是晏既白的监护人。
晏既白向陆秋行礼:“师尊。”
师尊——
蔺如虹看看晏既白,又看看陆秋,恍然大悟。
晏既白离开后,蔺如虹有想过与他重修旧好。可她写去的信,全部石沉大海。
他不理她,她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蔺如虹很快不再写信,继续做她无忧无虑的少宗主。
直到得知晏既白修出关,以无情道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她彻底坐不住了。
那可是无情道,太上忘情。一旦入道,过往的喜怒哀乐,都会变得无比淡漠,就连回忆,也会逐渐淡忘。
晏既白怎么敢?!
她想去找晏既白问个清楚,却根本逮不着他,只得瞄准由无极宗组织,连接各路宗门的天道盟。
天道盟是专用于展现新生力量的盟会,晏既白作为无极宗新收的杰出弟子,必然要在此地出面。
她特意推掉了重要的秘境历练,千里迢迢赶来,目标之有一个:
抓住晏既白,审他。
而如今,她也终于明白。
传言是真的,他是无情道新晋天才,万人瞩目的无极宗新秀。
一时间,蔺如虹五味杂陈,做不出反应。
素光真人清冷平淡的声音清晰回荡:“为师应你的请求,不止为你扩大滋养囚禁魂魄的法阵,更是用了搜魂术反复确认。”
“她的体内并无第二道神魂,你等再久,也不会有灵体前来。”
“阿晏,她不曾被夺舍,也没有换魂痕迹。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晏既白的长睫颤了颤:“弟子明白师尊的意思。”
“但是师尊,弟子认为,是夺舍者用了某些法子,阻碍师尊的判断。”
素光道君声线无波无澜:“那你说,它用了什么方法?”
“化神境的搜魂,就算是修为大成,半步飞升之人,也能探测一二。你说她被夺舍,那夺舍者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对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