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
她小心翼翼地,从一堆旧画稿和奖状下方,取出了一个用柔软绸布仔细包裹的相框。
绸布被轻轻揭开,露出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慈祥的爷爷奶奶坐在中间,脸上带着质朴而温暖的笑容。
年幼的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被奶奶紧紧搂在怀里,笑得没心没肺,眼睛里盛满了星光。
冰凉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两滴,砸在相框冰冷的玻璃上。她紧紧抱着那张全家福,仿佛抱着生命中最后一点温暖的火种,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肩膀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无声的哭泣在寂静的画室里蔓延。
那不仅仅是对过往亲情的怀念,更是对未知未来的恐惧,对自身脆弱的无力。
跟他走,还是留下?
这个选择,像一把锋利的刀,悬在她的心头。
而那张泛黄的全家福,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关于依赖的代价,和失去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月光渐渐被飘来的云层遮掩,画室内愈发昏暗。
舒榆哭得累了,泪痕在脸颊上干涸,留下紧绷的不适感。
她缓缓松开紧抱着相框的手臂,借着从云隙中透出的微弱天光,凝视着照片上爷爷奶奶永恒不变的笑容。
“奶奶,”她对着照片无声地低语,声音嘶哑,“我该怎么办?”
照片自然无法回答,只有奶奶慈爱的目光依旧,仿佛在说:“乖灿灿,跟着你的心走。”
灿灿是她的小名,爷爷奶奶给起的,并没有什么寓意,只是希望她的人生可以灿烂光明,璀璨生辉。
跟着她的心走,可她的心,此刻早已一团乱麻。
她想起李璟川离开时那句沉稳的“我等你”。
没有催促,没有胁迫,只有全然交付给她选择的信任和尊重。
这份信任,比任何甜言蜜语或强势要求都更让她感到沉重。
没有遇到李璟川之前,她不曾接触过这般感情,她在眼里感情是如同她父母的一样,一地鸡毛,所以她害怕逃避,却也在最初的时候不可抗拒的被他吸引,于是有了那并不想负责任的一晚。
她不确定是否值得他这样的等待,她又是否有勇气,去承接这份沉甸甸的期待和随之而来的一切。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框冰凉的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小时候不小心磕碰留下的。
就像她的人生,看似独立坚强,内里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脆弱和旧伤。
李璟川的出现,像一道强光,不仅照亮了她当下的温暖,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些从未真正愈合的、害怕再次受伤的角落。
她害怕依赖成为习惯,害怕失去后的痛楚会加倍偿还。
爷爷奶奶离世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孤独和无助,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而与李璟川在一起,未来可能面临的风雨、审视、甚至可能的离别,每一个未知都让她本能地想要退缩。
可是若就此放手,让他独自离开,回到那个没有他的、熟悉的漓江生活轨迹中,她的心,为何又会感到一阵尖锐的、难以忍受的抽痛。
画室里那幅未完成的《江雨》,在昏暗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她的艺术生命,她的情感依托,似乎都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和即将离开,悬停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她将相框重新用绸布仔细包好,放回箱底,仿佛也将那份汹涌的脆弱暂时封存。
站起身时,腿脚的麻木让她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湿意涌入,吹散了些许室内的沉闷。
漓江在夜色中静静流淌,对岸的灯火大多已熄灭,只有零星的几点,固执地亮着。
她需要的不只是“想想”,她需要的是一个答案,一个能说服自己,也能对得起他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似乎还隐匿在迷雾之后,需要她拨开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才能窥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