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军参谋的话,像一记无情的重锤,狠狠砸在周苏苏的心上。
世界仿佛又一次被按下了静音键。
周苏苏抱着安安,站在那架巨大的军用运输机下,站在南疆湿热的晨风里。
她的身体没有晃,也没有抖。
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给她带来消息的男人。
眼神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深不见底的湖。
高建军被她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看得心里直发毛。
他宁愿她哭,宁愿她闹,甚至宁愿她像个泼妇一样上来撕打自己。
也比现在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要好受得多。
“嫂……嫂子……”他艰难地又开口了,“您别这样……医生也说了,只是可能,医学上也是有奇迹发生的。”
他说得连自己都不信。
周苏苏却突然笑了。
“高参谋。”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让高建军从头皮麻到脚底的诡异穿透力。
“你说,什么是奇迹?”
“啊?”高建军被她问蒙了。
“你们医生嘴里的奇迹,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是虚无缥缈的希望。”
“而我说的奇迹……”
她顿了顿,将怀里熟睡的安安往上抱了抱!
“是我说他能醒,他就必须醒!”
“阎王爷来了,也带不走!”
说完,她不再理会那个被她镇在原地的男人。
径直抱着安安,坐上了那辆早已等候多时的吉普车。
“去医院。”
她只说了这三个字。
语气冷得像南疆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
南疆军区总医院,特护病房。
这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周苏苏在办理了各种繁琐的手续,并将安安暂时托付给医院的护士长照看之后。
终于,在一条长长的、安静得可怕的走廊尽头,看到了那间决定着她后半生命运的病房。
病房的门虚掩着。
里面站着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几位陆战部队的领导。
他们正围着病床,低声讨论着什么。
周苏苏推开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她。
那目光里有同情,有惋惜,也有一丝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为难。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军医。
他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你就是……陆战同志的爱人,周苏苏同志吧?”院长老李走上前,语气沉痛,“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李建军。小周啊,你要节哀。”
周苏苏没有理会他的安慰。
她的目光穿过所有的人群,直直落在了那张病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
那张脸曾经是那么的英俊,那么的坚毅,总是带着一种让她又爱又气的沉默倔强。
可现在,它只是一张没有表情、没有生气的苍白面具。
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她认识的、不认识的管子。
旁边那台在这个年代堪称顶配的生命监护仪上,心电图的曲线微弱得像一根随时都会绷断的弦。他就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沉睡木偶。
安静地躺在那里。
如果不是那微弱起伏的胸膛和仪器上那条脆弱的曲线。
他跟一个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周苏苏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她的心里没有痛,没有悲伤。
“脑干严重受损,颅内压过高,虽然经过紧急手术清除了大部分淤血,但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目前只能依靠呼吸机和营养液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李院长的声音像恼人的苍蝇,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我们尽力了。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他现在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植物人。苏醒的概率低于千分之一。”“小周啊,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人总要往前看。部队这边,已经开始研究陆战同志的追授一等功和家属的抚恤问题了!”旁边一位部队领导也跟着好心地劝慰道。
周苏苏听着这些宣判和安慰。
突然,又笑了。
她打断了所有人的话。
“李院长,各位首长。”
她的声音不大。
“谢谢你们的努力。”
“也谢谢你们的关心。”
“但是,我先生,他还没死。”
她走到病床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陆战那只没有任何温度、插着输液针头的手。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在场所有被她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的权威们。
眼神平静,却又充满了疯狂!
“我不管你们医学上的概率是多少。”
“我只知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是我的丈夫。”
“他以前在外面保家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