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说明书。”他歪着脑袋想了下,“但我收到的那封不太详细——自杀的都这样,但里面也说了他们昨天拉走了尸体,现场并无异常状况,那会儿应该还没有发生异变。”
谢云帆是熟练工,一把完整的椅子很快在他面前被大卸八块。黎初在旁边打打下手拧拧螺丝,同时扭开了他们带来的那桶绝密清洁剂,也擦拭起飞溅到边边角角的血迹。
毕竟过了几天的时间,不论是干结的血液还是块状物都理应很难刮除。它们甚至可能已经渗进了缝隙与台面里,别说是淘汰下来卖给二手贩子了,直接魂归垃圾场还差不多。
然而和那些蝇虫一样,清洁剂是意料之中的强效,她亲眼看着那些理应顽固的污渍轻易地溶解,第一下变淡,第二下消失,就这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竟然如此容易抹去。
她余光瞥向虚空中那条正提示着当前任务的文字,旁边的完成度数值已经开始从百分之一往上涨,现在到了百分之十。
很好,稳步推进。
在一片兢兢业业的诡异寂静中,只有稀客奔跑在外的声响分外清晰,尤其是他那金属器械与地板摩擦的动静格外尖锐。
“嗖——”
黎初用闲聊的语气打破了沉默,“讲真的,你也做了有三个月,中间一点儿也没想过那些问题吗?”
她说的自然是那些接触稀客后消失的员工。
谢云帆苦笑,“你问我这个——”
“……想过吧,可能想过。”他说,“但这是我能接触到的酬劳最高的工作了,我……有不得不赚钱的理由。”
“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他故作轻松道:“活着出去再说吧。”
完全被血液和脑浆浸染的办公椅已经拆装完毕,接下来要大动干戈的是这张同样一塌糊涂的桌子。
“嗖——”
黎初在死者“本人”的伴奏下拉开他曾经的抽屉,一样样将被污染的和没被污染的各自分类。最底下的抽屉里是一台小平板,在她碰到它时,它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两人同时一愣。
遗物清点确实是要交给他们处理的,但安净有保密协议在先,这个时候该做什么显而易见。
黎初毫无心理负担地滑开了平板的屏幕。
开什么玩笑,她打游戏的时候错过一段文本得难受老半天。
谢云帆应该阻止她——至少他需要阻止她,然而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他想唾弃自己可鄙的好奇心。
“嗖——”
更奇怪的是这台设备没加密。
没有指纹或者虹膜解锁,也没有密码,打开后的内容倒是对得起这么简陋到不存在的保护措施——里头光秃秃的,就是几个默认的初始软件。
黎初凭借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过时的知识点来点去,终于点进了个看起来像是回收站的地方。
里面躺着一份孤零零的数据文件。
“嗖——”
她打开文件,谢云帆也不由得凑过来,表格页面在眼前展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名字后面标注的对应关系。
[游昆——眼球、脾脏。]
[宁引光——手臂、肾脏、胃。]
[范·沃克——眼球、肾脏、胆囊。]
后面详细记录了诸如性别、年龄等的公民信息,同时还有他们近期的活动记录——没有具体时间——以及一些他们看不懂的指标数值。
黎初:“……”
谢云帆:“……”
“刚才那有点像……文件的迁移记录,”他奇怪道,“但这些也不是个人能调查到的完备程度……”
黎初:“诺维生命工坊从事的不应该是这种业务吗?”
那劳什子的“人类制品”。
“算是,但不太一样。”谢云帆已经自觉承担为前·中层人士解释的义务了,“你知道他们是允许活体捐献的吧?因为这块的市场缺口很大,哪怕是最低等的义体,只要能保证捐献者的个体完整性,就可以接受对方的捐献。”
“然后这些制品可以用来移植,或者送去实验室,再或者切片教具……不过,无论如何要保证捐献者的隐私。”
她对这个名词背后含义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唔,”黎初说,“全靠自愿?”
谢云帆安静了会儿。
然后他说:“在规定上是自愿捐献。”
黎初的视线重新移向表格。
那奇怪的嵌合模样,超出隐私范围的详尽程度,明显不该外露的文件迁移……
黎初问:
“他真是自杀?”
外面的声音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