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黑得迟,酉时末了还微微透着些光,可今日街道上却早早地挂起了彩灯,各坊市还隐隐传出阵阵丝竹声。
沈乐语见谢其获接了旨回来就有点魂不守舍的。
吃晚饭的时候,虽然她嘴巴是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但双眼是无神的,一副呆愣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实在让人忧心。
于是她便带着下午就冰镇好的绿豆沙去了自家女儿的院子里。
细腻的绿豆冰沙在薄如蝉翼的瓷碗中显得格外晶莹,谢其获端起碗就想一口吞掉。
沈乐语抬手拦住了她的牛饮,拿起一旁的羹匙,舀了一勺喂过去。
“胡闹,寒凉之物怎么能直接灌下去?今晚一直恍神,对外面的灯会也不感兴趣了,是圣上的旨意有问题不成?”
谢其获顺势将头靠到娘亲肩上,不停地蹭蹭。
“阿娘,你说太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放下手中的冰沙,沈乐语轻轻抚过谢其获的毛绒脑袋。
“虽然外面总说他为人高冷、性情孤傲,但阿容说他从小秉性温和,就算近年来脾气不如从前,想来应该还是个好相与的。”
沈乐语十分清楚自家女儿的性格,她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就不会轻易放弃的。
“小禾,今日皇上下旨让你去国子监陪伴太子,怕是在敲打瑞王。”
“瑞王如今确实风头正劲,皇上虽身子不似从前康健,但依然正值盛年,他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于是皇上顺水推舟同意让太子协理朝政。”
“你到了太子身边也不必紧张,见机行事即可。”
说着沈乐语忍不住揉了揉谢其获的脸蛋,语调轻扬,“我们家小禾如此机智聪慧,难道还怕与太子相处得不好吗?”
“才不是……”才不会承认呢,谢其获的声音消失在了一勺清甜爽口绿豆冰沙中。
坊间的彩灯兴奋雀跃,排成星星点点的飘带,皇城的宫灯端庄沉稳,挥出漫山遍野的银河。
宫中的晚宴还未开始,瑞王先去了姜贵妃的蓬莱殿中,不禁向母妃诉说自己的满腹牢骚,同时不断地用两指捏起桌上的糕点往嘴里塞。
在等候贵妃梳妆的片刻功夫里,满桌糕点就被吃掉了大半。
“父皇居然同意了让太子与我一同协理政务,简直不可理喻。”
“他腿脚不便多年,坐着轮椅参加朝会多不好看啊。还让谢家的去给他当伴读。”
“真好笑,当年他入学的时候没有伴读,都快及冠了给他找伴读。”
“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个人是镇国公府的人。这下无论谢家意愿如何,表面上也只能偏向太子了,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侍女掀开珠帘,伴随着窸窣的琅琅声,姜贵妃穿珠帘而出,徐徐坐到二皇子对面。
她身上的华服流光溢彩,衬得她如远山芙蓉,丝毫看不出年纪。
看着桌上吃得七零八落的点心,她抬起右手轻摆,示意婢女将东西撤下,轻声询问:
“你父皇这般定有他的深意,清晏你近日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沈清晏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几大口水,垂眸认真回忆,接着摇了摇头。
“前阵子父皇还夸我迎接使臣的差事办得好,我确实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大月国来使还夸我行事作风像极了父皇……”
姜贵妃隐约感到有些不对,但她还未来得及细想,二皇子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母妃,难道是我扣下东宫修复宫殿的工匠被父皇知道了?他那边又不着急,我想让摘星阁赶在万寿节前完工,就让他们先去我府中帮忙了,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吧?”
闻言,贵妃眉头紧皱,“不是让你别招惹东宫吗?再迟也不过中秋就能完工,急这一天两天的做什么?”
“虽然皇后久居宫外不理六宫琐事,但她的儿子就是名义上的太子。”
“更何况宫中血脉不兴,去年又意外夭折了两位,皇上希望你们兄弟之间能和睦相处。回头赶紧把人给他送回去。”
说实话,二皇子并不认为一个体弱多病不良与行的皇子对他有什么威胁。
只是每每想到他凭借着嫡出的身份,霸占储君之位多年,心中就很是不悦,因此也不希望他的日子过于顺遂。
过往也不见父皇有什么表示,难不成真的是近段时间做的有些过了?罢了,那就先让他过几天安生日子……
今夜虽不是十五,但月朗风清,在皎洁月光的笼罩下,肃穆的宫墙都多了几分温柔。
戌时末,烛火阑珊,宫殿渐渐沉寂下来。
将明日上课要用的笔墨书卷收拾妥当后,霁明回到东宫的暖阁,桌旁的青年还在就着灯火看晚间送过来的图纸。
“郎君有从这图中看出些什么吗?”桌上放的是正是派人临摹的漏刻设计图。
沈清澄摩挲着图纸,最后扫视了几眼,捻起纸张让火苗将其吞噬。
“有意接近,怕是别有用心,多加警惕随机应变吧。”
次日一大早,谢其获就爬起来准备下午要用的东西。
说是陪读其实也只是陪着就行了,重要的是被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