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次回到两年前。
暴雨来前的天空总是晴空万里,贺知语以庆祝江浔即将成为高中生为由,约他去爬近年极为有名的撞诡山,说是要为他平缓无波的生活增加一些刺激感。
贺知语究竟存了几分真心,江浔并不知道,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两人虽然看起来亲密,但中间横亘着姓氏与父母,总是难以交付真心。
与其说他们是姐弟,江浔更觉得他们像两条蛊虫。
两条被关在黑暗罐子中,为了活下去被操控厮杀的蛊虫,只有吞噬对方成为独一无二的蛊王后,才能冲破黑暗的枷锁,获得新生。
然而,有些时候的新生,并不代表着自由,而是新一轮的炼狱。
无论是谁绞杀的是谁,获得新生的那只蛊王都不会是胜者,他们不过是父母用来博弈的棋子。
江浔清楚记得,在贺知语约他去爬山时,手机屏幕弹出的三条暴雨预警短信,他相信贺知语也是看到过的。
他想,正是因为贺知语看到了,所以才会约去他爬撞诡荒山。
她是想做什么呢?
拥有血缘的亲人,为了恶欲究竟能心狠到什么地步。
江浔同意了贺知语的邀约,他想求一个答案。
过于炎热的天气,像是蒸发了山林里的氧气,嘶喊蝉鸣入耳,整座山林化身成巨大的蒸笼,烘烤着走在其中的人。
“要下雨了。”
江浔背着沉重的登山包,走在贺知语的前面。
沉甸甸的云团压低了天空,偶尔路过的飞鸟扑腾得有气无力,整座山正在悄无声息地变暗、灰败、阴沉。
但凡是个有智力的正常人,这个时候都会选择下山,所以他扭头问贺知语,“还要继续吗?”
贺知语全程跟在他的身后,不知是不是藏有心事,她的话比以往少了太多。听到江浔有了退意,她装模作样戳开手机查看,睁着眼睛瞎说,“天气预报里没雨呀。”
“马上就到山顶了,现在回去……也太亏了吧。”
江浔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
贺知语也抬头看着江浔。
只是在眼神相对的刹那,她快速移开了目光,低下面容整理自己的衣服。
两人的氛围变得奇怪。
在这短短几秒的沉寂下,江浔不知道贺知语是不是在犹豫,当她重新抬起面容时,却是笑着喊他的名字,“江浔,你不会是怕了吧?”
江浔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作为父母博弈的棋子,贺知语样样都不比他差。
如此拙劣的爬山理由,江浔都看出了问题,贺知语又怎能感受不到江浔的不对劲。
江浔知道贺知语要对他出手。
贺知语同样知道,江浔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那句似玩笑的反问,其实是挑衅,是挑明,更是卸下伪装后的凶器,她在逼着江浔在今日分出胜负。
这个时候的江浔,其实是不想死的。
他沉默的继续爬山,贺知语依旧跟在他的身后,似是要堵住他反悔要逃的退路。
两人还没爬到山顶,风就起来了。
这场即将来临的暴雨,仅仅是前奏就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呼啸的狂风席卷山林,掉落的枝干擦着贺知语的脸颊而过,她终于从上方追赶上来,抓着江浔的手臂与他并肩而行,“先找地方躲一躲吧。”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江浔看到了那棵独立在崖边的古树。
数不清的枝干由树身延伸而出,一部分冲向云端,一部分探向悬崖,还有一部分堕落垂地。
同根同源的它们,吸收着同样的养分,却选择了永不交汇的命途。
这样的它们,本该如江浔和贺知语,为了汲取养分而吸干对方,可这些树干却因有树叶覆盖,层层叠叠笼罩成了巨大的叶伞,看似不融,实则共融为一体。
“走啊。”察觉江浔越走越慢,贺知语着急拉了他一把。
江浔停下脚步,拽住疾行的贺知语,将那棵老树指给她看,“去那里吧。”
两人躲去了树下。
江浔看到了悬挂在枝干上的红布条,似有人曾在此许愿。
不过大概时隔太久,红绸上的字迹已经晕染淡化,在一片模糊的黑色中,江浔只能隐约认清几个字,大致的意思是祝愿这棵树能够长命百岁。
竟然有人的愿望是祝福一棵树,还是让人家长命百岁。
这棵老树怎么看都早已过百。
傻子。
“这风怎么这么大……现在下山太危险了……”贺知语被掉落的树枝划红了脸颊,还好是没有受伤。
她被吓坏了,蜷缩躲藏在树荫下,脸色苍白喃喃自语着,紧紧攥着手机找寻信号。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江浔闻言看向她。
抬步走到她的面前,江浔弯身抽走她的手机,靠近她喊了声:“姐姐。”
漂亮的少年,笑起来时艳丽凉薄,他慢吞吞将手机放入贺知语的背包中,靠近她放轻声音提醒,“现在,是制造意外最好的时机。”
没有关注天气预警的姐弟,诡事频发的无人荒山,以及突兀降临的暴雨,组成一个失足坠崖的愚蠢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