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殿内却气氛凝重。新天子朱由检一身素白坐在御座上,面容稚嫩,眼神却沉静得骇人。下首四张锦墩上,内阁首辅黄立极、次辅施凤来、阁臣张瑞图、李国普依次危坐着,礼部尚书来宗道,户部尚书郭允厚垂手侍立着,英国公张惟贤与成国公朱纯臣分立丹墀两侧。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与秉笔太监徐应元摒息侍立在御座旁的阴影里。按照国丧期“哭临”的规矩,殿内本该有低泣声,此刻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今日召诸卿,议两事。”崇祯开口了,声音平稳,打破了沉寂,“头一件,皇嫂张娘娘深明大义,于朕继统之际匡扶社稷。礼部拟‘懿安’二字为徽号,取‘德行纯善、安定宗庙’意,依皇太后仪注行册封礼。”
来宗道忙出列躬身道:“臣遵旨。册文已着翰林院起草,金册、仪驾皆按规制,三日后可呈御览。”他偷觑着御座,见新帝微微点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了。这小皇帝登基才三天,收拾魏阉馀党的手段却狠辣老练,让人心惊。
崇祯目光扫过了众人,指节在紫檀扶手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响:“第二件,奉圣夫人客氏”话音未落,魏忠贤后背的蟒袍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自皇兄驾崩,客氏言行多有不端。朕念其抚育先帝之功,不忍加罪。”崇祯语速放慢了,每个字却象重锤砸在人心上,“着即留置南台子岛静思己过,非朕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起居由司礼监随堂太监王承恩看顾,查抄家产事暂缓。”
“暂缓抄家”是留着收议罪银——让那边自己吐银子,往往比派人去抄家更划算。
“转押南台子岛”是把这张牌捏得更紧——随时能用来敲打魏忠贤!
殿里一片死寂。黄立极手里的象牙笏板几不可察地歪了一下。魏忠贤低垂的眼皮下,眼珠子急转着——客氏这下真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刀!就算有先帝的免死金牌,这牌子在新皇手里真管用吗?
恰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通政使杨绍震举着朱漆红牌,不顾礼仪直闯殿门(此乃通政司特权),声音带着急促:“蓟州八百里加急!兵备副使王应豸密奏,蓟镇哗变,总兵孙祖寿纵容乱卒、包庇首恶、拒不行剿,更拿私财收买军心,行迹可疑!乱军中更有人扬言投虏,局势危急,请旨速调关宁铁骑弹压!”
崇祯眉头骤然锁紧了。
“念。”天子吐出了一个字,听不出喜怒。
徐应元被那目光扫得心头发毛,慌忙上前拾起了奏匣,展开了黄绫密奏,尖着嗓子读了起来:“臣王应豸万死启奏:蓟镇士卒因饷生变,聚众闹事,围逼抚院。总兵孙祖寿非但不遵宪令调兵弹压,反纵容首恶李长根等,更解私藏宝刀押与粮商换粮,假施恩惠,收买军心。乱卒得粮,气焰更炽,竟有狂徒当众叫嚣‘不若投虏求生’!孙祖寿置若罔闻,其心难测!臣冒死截获军中密语,皆言‘唯孙镇马首是瞻’臣孤悬危城,力不能制,伏乞陛下速发关宁劲旅,剿抚并用,以安畿辅”
这奏章字字诛心,把“纵容哗变”、“收买人心”的罪名扣得死死的,更点出“投虏”和“只知总兵不知朝廷”的骇人言论。殿内众臣神色各异,都摒息等着少年天子的裁决。
“好个‘力不能制’!好个‘其心难测’!”崇祯突然一声冷笑,打断了徐应元,目光锐利如刀,直射户部尚书郭允厚:“户部!朕问你,拨给蓟镇的补饷银子,发出去没有?”
郭允厚浑身一激灵,急忙出列,汗如雨下:“回回陛下,太仓库存银昨日已按兵部勘合如数提出,共八万七千两,现封存于部库,正待兵部安排得力员弁及标营护军押送”
“不必那么麻烦了!”崇祯厉声截断,霍然起身,“兵部那套文书勘合、层层护卫,等你们走到蓟州,饿死的军士坟头都长草了!魏忠贤!”
“老奴在!”阴影中的九千岁几乎是扑跪在地,心头狂跳。
“带上东厂和锦衣卫得力的人手,立刻去户部库房,把那八万七千两现银,给朕点清楚了!再去内承运库,支取两万三千两,凑足十一万两,即刻装车!一应手续,朕事后补批!若有延误,朕唯你是问!”
“英国公张惟贤!成国公朱纯臣!”
“臣在!”两位勋贵心头巨震,抱拳出列。
“点齐你们府中能战的家丁、家将,全部披甲执锐!明日辰时,随朕御驾出正阳门,直奔蓟州!”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皇帝要亲赴险地?去那群饿红了眼的乱兵中间?还带着白花花的银子?!
崇祯迎着众人惊骇莫名的目光,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文华殿的梁柱之间:“哪有什么哗变?哪有什么投虏?都是让这十三个月的欠饷给逼的!王应豸此人,丧尽天良,竟想构陷忠良,调兵屠戮自己的士卒!孙祖寿押刀换粮,那是替朝廷稳住军心,是临危不乱的忠勇之臣!”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重臣的脸,语气沉痛而坚决:“你们都给朕听清楚了!如今这大明,关外是磨刀霍霍、杀人不眨眼的建奴!咱们在这儿空谈什么仁义道德有个屁用,若让守边的将士饿死了、寒心了,大门一开,建奴铁骑长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