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虚伪的装货,一个暴躁又自恋的白莲花,好好一场晚宴,她怎么就被这两人呈L型包围了。
都怪临渊。
正想着,她瞟了一眼临渊。临渊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手上的动作是在切牛排,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正正好撞上她的视线。
他睫毛颤了颤,垂下了眼。
“诶,诶!”短促而小声的呼唤从寻夏左边响了起来,是那个圆圆脸的蛋卷头女孩在冲她招手,像是有话要对她说的样子。
寻夏侧身将耳朵凑过去,女孩用手严严实实地掩住嘴,用气声飞快说道:“快道歉,他姓道格拉斯!”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寻夏本来还在思索该如何应对,看到女孩着急的样子,却不自觉地笑了。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啦!”她见寻夏完全不当回事,皱着眉头努力加重了语气,“下午初见日集市的时候,他的手套不过是被一个摊主稍微扯下来了一点儿,他就生气了,骂那个摊主毫无教养!”
“我知道你提前走了没看到。但他的脾气真的特别龟毛,身份又那么显赫,我们惹不起的!”她已经自动将寻夏和自己划在了一个阵营。
寻夏的笑容更灿烂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圆圆脸女孩看着她对自己笑,嘴巴动了动,又瘪了瘪:“好吧,我叫栗娜。”
“谢谢你的提醒,栗娜。”
她可以向塞巴斯蒂安道歉,但恐怕不是栗娜希望的那种。
前方的柏砚率先退出战场,左边的栗娜安静下来,右边的塞巴斯蒂安又有了动静,像打地鼠一样。
“你真的,”他一字一顿,语气又降温了两度,“很没有礼貌。”
寻夏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笑,不躲不闪地迎上塞巴斯蒂安冰冷的目光。
她的神情平和,语气认真又一本正经:“我不是故意不作回应,只是我的母亲从小教导我,‘食不言,寝不语’。在享用美食时保持安静,既是对食物的尊重,也是对同桌人的礼貌。”
“抱歉,”她刻意顿了两秒,顺便有意无意地扫了柏砚一眼,才接着道,“我以为,这是最基本餐桌礼仪。”
“之前回应柏砚先生已是失礼,我又怎么能在道格拉斯先生面前,继续犯同样的错误呢?”
柏砚一巴掌,塞巴斯蒂安更是一巴掌。两个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的,没礼貌的家伙。
柏砚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权当自己没听到,可塞巴斯蒂安却愣住了。
道格拉斯家是出了名的家风严谨,在世家中,几乎是典范与优雅的代名词。从来只有他挑剔别人失礼的份,什么时候反过来被人质疑过“没礼貌”?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意识到自己不论再说什么,都是在违反食不言的“基本餐桌礼仪”。
塞巴斯蒂安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一半是因为愤怒,一半是因为难堪。
栗娜在一旁龇牙咧嘴,看得提心吊胆。
但寻夏没有蹬鼻子上脸乘胜追击。她点到即止,客气地笑笑,便收回了目光。
她只是想为自己出口气,并不想把塞巴斯蒂安得罪狠了,不过某些人是没有这种顾忌的。
啪、啪、啪。
相隔大概四五个座位的位置,传来几声不怀好意的鼓掌声。
寻夏循声望去,只见拉蒙不知何时放下了刀叉,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看戏似的欣赏刚刚这一场小小的交锋。
他那张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幸灾乐祸。
霍华德富贵,道格拉斯清肃,两大家族一边是纸醉金迷的穷奢极侈,一边是规行矩步的一板一眼,不仅在合议庭内部政见相左,在合议庭外也是互不对付、摩擦颇多。
能看到塞巴斯蒂安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家伙吃瘪,拉蒙觉得,下午抽塔罗牌的阴霾几乎都要一扫而空了。
“吃饭就吃饭,这么斤斤计较的,真是影响心情!”拉蒙唯恐天下不乱地扬声道,虽然没点名,但任谁都听得出,他是在针对塞巴斯蒂安。
寻夏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鳕鱼,边嚼边看,作壁上观,看得津津有味。
“你真无聊。”塞巴斯蒂安斜睨他一眼,冷声道。
说完,他起身朝着监察官的方向遥遥举杯,漂亮的金色长发在身后摇晃:“感谢主办方的精心安排,今晚的宴会令人尽兴。只是我向来在作息上规范严格,无法像诸位一般尽兴至夜深,恕不能奉陪。”
“客气了,请自便。”临渊颔首致意。
塞巴斯蒂安饮下杯中最后一层清水,而后转身离去,动作优雅利落。
寻夏的视线落到了他留在桌上的那只酒杯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