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告白夜
一一不只是请你吃饭。
一一是我在追你。
凌晨的鹭岛，街道上还算安静，刚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浸着一层半干未干的水气。
夜风里夹杂着淡淡的海的气息。
巷弄里光线昏暗,路灯垂落下来的光将整个世界都磋磨成边缘不清晰的混沌状态。
梁岁宜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才发现自己又失语了。鼻腔酸了下。
莫名地,忽然很想哭。
眼眶很快跟着红起来,陈颂见状，仓促地打开车门下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很快在她面前铺开,宽阔而温柔地笼着她。陈颂长这么大，因为身边很少有关系较为亲密的女性朋友，上下也没有姐妹，他完全没有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身体有些僵硬地站着，无端地，突然想起无数次她对X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不擅长追人，确认对梁岁宜的喜欢之后，他曾花费了一整晚的时间，去回看她曾给X发过的信息。
2020年4月，她第一次问他：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2020年6月，她说：X，我有一个喜欢的人。2020年12月，她说：我今天见到他啦，但他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2021年6月，她说：考上大学之后我要谈恋爱！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新的人。
2021年10月，她说：好像是一种孽缘，明明说要忘记他，但他总是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2021年12月，她说：我今天听见他的声音了，但是没有见他。2022年3月，她说：春天又要来了，每年春天就会想到他。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春天。
2022年9月，她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因为他而感到心情起伏了，不知道是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还是因为总是听身边的人提起他的名字，已经麻木了。2023年1月，她说：X，你说，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呢？2023年11月，她说：我确定了，我好像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2024年5月，她说：我今天又失语了。他问她为什么。
她说：可能是因为，我今天又遇到那个人了。很多细碎的线索被串联起来，他在凌晨三点钟打电话问边叙：“我第一次去你家是什么时候？”
边叙睡得正香被叫醒，忍住骂人的冲动：“你有病？”陈颂语气少见的迟疑与谨慎：“你还记得吗？”边叙从困意中清醒，想了想说：“我们大三那年？2019年的春天。”话音落，陈颂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突然低低地笑起来。不是那种愉悦的笑，而像是自嘲，懊悔，五味杂陈。忽然间，重逢以来，梁岁宜在他面前所展现的所有的怪异的点，全都有了答案。
其实有好几次，她在同X聊天时说的那些话，并非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因为时间太巧了。
但他不敢相信。
年少时仓促的遇见，于他而言只是萍水相逢，他没放在心上，也从未花心思去留意过这样一个小女孩的心事。
他以为她也一样。
他本以为她也是这样。
大约是被他笑得发毛，边叙满满的倦意完全被驱散了，干脆从床上坐起来。“你又发什么癫？”
陈颂垂着眼，轻轻地叹气：“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挺傻的。”边叙骂了句"有毛病”，便直接挂了电话。长夜寂静，黎明前的天空空前陷入了最沉谧的黑。那天晚上，陈颂独自在录音室里静坐了一整夜。隔日哆咪打开录音室的门进来，看见他在客厅里像樽雕塑一样坐着，吓了一大跳，问他：“颂哥，你一夜没回吗？”“嗯”了声，陈颂站起身。
因为坐太久头有点痛。
他揉了揉额心，往起居室的方向走，进门前看了哆咪一眼，鬼使神差问他：“你知道怎么追人吗？”
哆咪问：“追谁？”
陈颂语不惊人死不休：“喜欢的人。”
一大早就是一个暴击，哆咪一口咖啡直接喷了出来，一言难尽地看了陈颂一眼：“那得看对方是什么情况。”
陈颂问：“比如呢？”
哆咪：“比如，如果这个人对你也有那方面的意思，你就可以试试吊着她，你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吊桥效应懂吧？你勾得她辗转反侧，欲罢不能，她就会越来越喜欢你，最高明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他说得头头是道，滔滔不绝，话才说到一半，陈颂却突然摇头失笑。“算了。"他推开门，一头扎进起居室的床上。他曾经以X的身份接收过梁岁宜的太多心心事，虽然这样有点不光彩，但他太知道梁岁宜暗恋一个人时是怎样的心情了。他当然可以用更高明的方式去引她上钩，那样更稳妥，也能保证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永远处于高位。
但他不想那样。
他不想让她再继续因为他而忐忑不安、辗转难眠了。夜已经很深了，长巷寂静。
出租车安静停在一边。
路灯从旁边的墙面上斜插进来，将两道影子长长地拉到了一起，犹如情人般偎依。
陈颂低着头，因为也未有过表白的经验，嗓子干涩得厉害，他微微垂下眼睑，坦荡地将自己的喜欢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