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寻思,这个无染师太倒是有些法术,于是端起茶盅,轻抿一口,润润嘴唇。
无染师太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施主在外,可曾听说过焉染这个名号?”
看着无染师太充满希冀的眼神,夏辰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一点头。“晚辈购买的玉简可能是焉染前辈留下的。”夏辰说着拿出那枚玉简。
无染师太接过玉简看了看,神色顿时欢喜,“是焉染师姐的字迹。师姐焉染,就是奉师命去天寿星崇福寺历练,师傅命她一定要走一走九曲天梯,说是对修炼有莫大裨益。”
听到这里,夏辰就想起自己在九曲天梯的经历来,貌似走了,又好像没走。嗯——等于没走。
夏辰想起中年修士说起的“嫣然”,可惜他在欢喜法会没有看清嫣然的形貌。但柳青把星星摇醒的时候冰雪也醒了,冰雪通过全景视频还是看清了嫣然的形貌,然语则看得最为清楚。
于是夏辰用灵气打出嫣然的影像,“师太,前段时间欢喜神王开办欢喜法会。晚辈因缘际会,救了一个名叫嫣然的仙子,不知道是不是师太口中的焉染。”
无染师太看过后双手合十,躬身施礼道:“就是焉染师姐,幸得施主相救。焉染师姐是极美的,师傅曾多次说,焉染师姐的美艳,无人能出其右。师傅恐她日后成魔,因此让她去走上一走。但愿师姐逢灾无难,遇噩呈祥。”
无染师太又沉默半晌,说道,“焉染师姐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福报了。师傅常夸师姐之美貌、灵慧、才学、悟性,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是首屈一指的。自焉染师姐一去不返,其他师姐的心都乱了,都飞升仙界找寻师姐去了。自师傅飞升后,翠微庵也只留下无染我这个最小的小师妹。”
夏辰看着眼前精致的紫砂茶具,可以想见翠微庵过去必有鼎盛,观山间有百来间土屋星星散散,则数百弟子还是有的。如今落得只剩无染师太一人,每日青灯相伴,便有万般思绪,更与何人说。于是安慰道,“人生如花,花开花落。世人只道花开之繁华,却不知若无花落,何来花开。”
无染师太说道,“施主的话大有禅机。翠微庵学习佛法,只修本心。但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不通世俗,不止有高僧大德常来翠微庵讲经说法,师傅也常带着众师姐去别处丛林禅院,学习佛理。
“翠微庵中不供佛像,是因为师傅说翠微庵的开创祖师大有来头,在世上无佛时便已成佛。只是师傅没有时间教导无染,焉染师姐飞升了,一众师姐也飞升了。师傅心忧,等不下去了,收下无染不久也飞升了。
“不瞒二位施主,贫尼虽然做了万余年的出家人,但对翠微庵的精义却是一丝不解。师傅只对无染说,翠微庵的一切精义,都在佛理之中,在佛理中求本心,本心即精义。但无染遍观庵中收藏的佛经,至今一无所获。”
这无染师太可能是一个人独居久了,想和人倾诉;也可能是一个人独居久了,不会待客;又或者是心乱了,竟自顾自念了一段经文——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失于本心。为物所转。故于是中。观大观小。若能转物。则同如来。身心圆明。不动道场。于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
无染师太念了这一段经文,眼珠子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冰雪。夏辰心道,这样的宗门早散早好,凡是秃驴,没一个好的。看着穷人手上最后一个面饼,也是要骗走了的,反递给穷人一张纸画的大饼,还愣是能把这纸画的饼夸得天花乱坠。什么时候,老子也能学得这样一张巧嘴,也收得信徒无数,老子就不用为荆条的愿力发愁了。
无染师太此时却对着冰雪说道,“贫尼的大师姐飞升了,贫尼的所有师姐都飞升了,最后贫尼的师傅也飞升了。到了贫尼这里,恐怕翠微庵的佛法要断绝了。”
夏辰见无染师太神光黯淡,似乎心里极为凄楚,心下不忍,说道,“佛法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皆有定数。另外,师太方才曾经说过,‘翠微庵的一切精义,都在佛理之中,在佛理中求本心,本心即精义’这样的话。
“可见,翠微庵是没有佛法的。如果硬要说翠微庵有佛法——晚辈想,翠微庵的佛法就是给佛法挑刺,找出佛法中不合本心的佛法——这,就是翠微庵的精义。”
无染师太听了,默然良久,方站起身来,给夏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道,“施主,莫非你是我翠微庵的开创祖师派来点醒无染的?”
夏辰哪里肯受她的大礼,慌不迭站到一旁,心里暗暗吃惊,莫非这翠微庵真的是专和秃驴作对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是要多多留意了。老人家说得对,敌人的敌人,完全可以做朋友嘛。
这时,只见室内光芒大盛,夏辰和冰雪都是大吃一惊。原来从室外涌进无数魁光,又有无数鲜花,又夹无尽檀香,又杂无数玄音,俱都没入堂上那幅画中。
那画上的烟尘簌簌地往下掉,无染师太当即就跪在画前的蒲团上,一边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