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戈先是狠狠瞪了王建一眼,目光如刀般剜在对方脸上,随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坐下说。”
王建身形一抖,慌忙在沙发上坐下,膝盖却仍止不住地发抖。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急促开口:
“姐夫,辞职流程没有通过——”
话未说完,脸颊突然挨了重重一巴掌,力道大得让他整个人偏向一侧。
“说了多少次,”
吴戈的声音冷得像冰,右手却还维持着挥打的姿势。
“不要叫姐夫,叫院长。”
王建捂着火辣辣的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抬头看见吴戈胸前的工作牌——烫金的“院长”二字下,照片里的人眼神犀利,与记忆中那个会帮他摘树上风筝的姐夫判若两人。
“是院长。”
王建喉咙发紧,吞咽时扯动脸上的伤口,
“君凌把辞职报告压下来了,他说说改革关键期,干部不能擅自离岗。”
他盯着吴戈的领带夹,那是去年自己送的生日礼物,此刻却在对方急促的呼吸中摇晃成模糊的光斑。
吴戈的手指重重叩击着桌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他俯身逼近王建,身上的消毒水味混着烟味余味扑面而来:
“记住,从今天起,你我只是上下级关系。”
说罢,他扯了扯领带,转身走向包厢角落的保险柜,背影僵直如机械人偶,西装肩线压出冷硬的棱角。
王建坐在原地,听着保险柜密码锁转动的声响。
保险柜门缓缓打开的瞬间,冷光映得吴戈瞳孔发灰。
成捆的现金码得整整齐齐,百元大钞的油墨味混着黄金首饰的冷香扑面而来。
“三十万。”
吴戈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指尖抚过现金上的捆扎带。
犹豫不过一瞬,他抓起最上面的现金塞进黑色垃圾袋,动作粗暴得像是在处理医疗垃圾。
“今晚立刻出省。”
他将袋子塞给王建,触到对方指尖的颤抖。
“去边境找老徐,他有办法让你过境。”
王建盯着垃圾袋里露出的钞票角,突然想起小时候偷拿家里钱买零食的场景,只是此刻的“零食”,是用无数患者的救命钱换来的。
王建注意到保险柜最底层还藏着本红色房产证,上面的地址正是自己姐姐的婚房。
“别盯着那些身外之物,”
吴戈顺着他的目光关上保险柜,密码锁转动的声音像极了手铐合拢,
“能出去,比什么都强。”
窗外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王建的手机在此刻震动,是姐姐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看着屏幕里妻子隆起的小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产检时,医生说孩子缺钙。
“告诉她,”
吴戈的声音突然温柔,
“你要去外省进修,归期不定。”
垃圾袋的提手勒进王建掌心,他数着里面的现金——每捆十万,三捆整。
“那你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空中,像是别人的问话。
吴戈转身看向窗外,县医院的大楼在暮色中沉默如巨兽。
“我还有事要办。”
吴戈猛地推了王建一把:
“快走!别让监控拍到你出入这里。”
王建踉跄着撞开门。
王建依稀看见吴戈的倒影映在走廊的玻璃上,正对着保险柜的方向缓缓弯腰。
他知道,那个曾经的姐夫,此刻正在销毁最后的证据,而他们的人生,早已在腐败的深渊里,万劫不复。
王建贴着医院后墙缓缓移动,怀里的黑色垃圾袋硌得肋骨生疼,三十万现金的棱角透过薄布刺痛皮肤,混着冷汗的咸涩在胸前洇出深色痕迹。
他每走三步便回头张望,目光扫过停在急诊楼后的救护车、锈迹斑斑的医疗废弃物箱,以及墙角处摄像头投下的扇形阴影——庆幸的是,红外感应灯始终未亮。
终于拐过最后一道墙根,他长舒一口气,却在抬眼间看见巷口的霓虹灯光像刀锋般劈开雨幕。
一辆空驶的出租车正亮着“空车”标识缓缓驶过,轮胎碾过的声响让他心脏骤紧。
王建左右环顾,确认只有巷尾垃圾桶旁的流浪猫在瑟缩,才猛地挥手拦下车辆,动作快得像怕被人抢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建的后背紧贴着出租车座椅,冷汗将衬衫粘在皮肤上。
他怀里的垃圾袋渗出油印,那是百元大钞特有的油墨味,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