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骏年可以说是被她骗过来的。
她并非直接告诉他来家里吃饭,只说是家附近的一家餐厅,然后问了汤骏年的地址打算去接他,汤骏年原本坚持自己可以打车,但虞谷秋也坚持要去附近办事,可以顺便接他。
她提前做了一些导盲犬相关的功课,知道它们只能熟悉固定的路线,对于陌生的路线并不具备领路的功能,这就需要他人的指引——也就是她上场了。
因此,她终于顺理成章要到了汤骏年工作的地址,虽然她早已经知道,但这和他主动告知她有天差地别。
距离他今天的下班时间还有一点,虞谷秋已经来到了清身盲人按摩馆前。
再次来到这里,短短数日,心情却截然不同。
她不再提心,也不再沉重,而是翘首以待。
耳机里的歌放到“令梦中荒野盖满荷花”,虞谷秋一眨眼,看见了梦中的人在不远处出现。
他牵着飞飞从店里走了出来,虞谷秋用力挥手,并大叫他的名字。
“汤骏年!”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一直挥着手,直到小跑到他跟前。
汤骏年的头又微微转了转,望向她的方向。
“有等很久吗?”
“不会,才刚到。”
“等会儿就麻烦你带路了。”他晃了晃狗绳示意,“你叫飞飞的名字,它会跟你走。”
“真的吗?”
虞谷秋好奇地蹲下身对上拉布拉多的眼睛,试探地叫了一句飞飞。
狗狗便摇晃着尾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虞谷秋一下子克制不了怜爱,很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摸它。电光石火间,被汤骏年提前叫住了。
“你不能摸它。”他解释道,“这样会扰乱它工作。”
虞谷秋连忙将手背到背后,尴尬地站起身。
“我没有想摸它。”她紧急澄清,“真的,我知道不能在工作时候摸它。只是刚才它实在太可爱,我有点鬼迷心窍……”
汤骏年的脸上难得露出很淡的笑意,低下头揶揄地对着飞飞说:“看来是你的错了。”
飞飞无辜地继续晃着尾巴。
虞谷秋走在前面,不断回头确认跟在身后的飞飞和汤骏年。
真的很神奇,真的只是叫了一下它的名字,它就像一个目不斜视的士兵跟在将军身后一般跟着她,绝不会偏移。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走到某处时,虞谷秋发现飞飞的脑袋歪向别处,她顺着望过去,发觉街边正停着一辆三轮,摊主拿着一大捧将脸淹没的气球大声叫卖着。
而令飞飞看傻眼的是一个正在遛狗的女人买下了其中一只气球,并把气球绑在了小狗的身上,小狗肉眼可见地欢快,傻乎乎绕着自己的身体转圈圈。
虞谷秋将这个画面描述给汤骏年,告诉他:“飞飞好像也想要那个气球,眼巴巴地看着呢。” 汤骏年为难地想了一会儿,说:“气球可以买,但不能绑它身上。”
“那绑谁身上?”
“你或者我。”
“……那还是算了吧。”虞谷秋低下头对飞飞说,“我知道工作偶尔会想要摸鱼玩,今天我们就先忍一忍!”
走出气球三轮车,汤骏年忽然在她身后轻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什么?”
“我以前都不知道飞飞在路上会注意到这些。”他喃喃,“它原来也是个爱贪玩的小狗啊。”
*
两人一狗进了地铁,地铁的工作人员又很热心地引导着他们,像上次一样把汤骏年一路上送上车厢,尽管汤骏年说不必。
接着,虞谷秋就感受到好奇的目光纷纷向他们所在的角落涌过来。
上次隔了一节车厢,虞谷秋并没有发现那些目光原来很赤裸。
有些生理健全的人喜欢凝视那些并不健全的人,明明毫不相干,但某种居高临下的伪善又会让他们觉得这种凝视不妥,瞥到便匆匆克制地移开目光。
可对于看不见的人,那连这层顾虑都没有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带着导盲犬的盲人呢。他不会感受到冒犯,还可以满足不常见的猎奇心。因此,有人甚至掏出了手机在偷拍,不是拍人,而是拍更不常见的导盲犬。
虞谷秋怒从心头起,不动声色地迈了一步,严严实实地挡住镜头,并向对方明显撇去一瞥。
对方脸色尴尬,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假装玩手机。
到了换乘站,人潮汹涌着上下车厢,汤骏年忽然对她说:“应该有位置空出来吧?你去坐着,不用跟我一起站在这里。”
虞谷秋看着空位说:“已经都坐满了。”
“真的?”
“真的。”
地铁晃荡着,人来来去去,座位空了又满,虞谷秋像个骑士,一路站在汤骏年和狗狗的身边。
*
“就是这里吗?”他问。
出了地铁,虞谷秋领着汤骏年一路向小区走去。
“那家店不好找,在小区里。”虞谷秋如今撒谎已经面不改色,“还剩一点点路了。”
汤骏年不疑有他。
走到家门口前,虞谷秋更庆幸自己租的是一楼,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