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今晚欠了你很多人情。”她说着实话,虽然这实话里包裹着私心,“我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如果你不想让我请你一顿,我会一直吃不好睡不好。”
“……再说吧。”
他的回答听上去似乎很为难。
但这样的回答在虞谷秋听来无异于“可以”。
她慢慢将脑袋埋入被窝里,手指滑动着再次点开微信的声音。
书页一页一页地翻动着,闭上眼睛,如同身在高三的夜晚,晚自习间班级安静得过分,就剩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听着这样的声音,总忍不住打长长的哈欠,但又怕来自于班主任在窗外的凝视,困意在担惊受怕中来回拉扯,但心理最后不敌生理,头一歪睡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的面前有一本立起来的习题本,角度放得很巧妙,配合着她垂头的姿势,从窗外的角度看会有一种她一直在钻研习题本的错觉。
她问同桌,是你帮我弄的吗?
同桌摇头,朝汤骏年的座位努嘴说,是班长刚才发的习题本。
她后来一直没问汤骏年,是故意还是就凑巧放成了那样呢?
那时她害怕被他认为自作多情——将他随手的举动解读为掩护自己睡觉。可若是她当时去确认一下,或许事实就是这样。
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她明白地认识到,他就是那样润物细无声的人。
这一晚听着翻书页的声音,虞谷秋在梦里再次回到了教室。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她跑了上去,叫住了背着单肩包走入自行车棚的少年。
他回过头,瞳仁里辉映着整栋教学楼的明亮灯光。
她朝汤骏年说谢谢,我明天请你吃食堂吧。
而他会怎样回答呢?
虞谷秋睁开眼睛,怅然若失地醒了。
*
第二天,虞谷秋主动跟汤骏年说了早安,目的自然是邀约时间。
她知道这次邀约不会顺利,但他既然说了再说,她就拿出再说的耐心来,他说今天不行,那她就提议明天,说明天不行,那就大后天。
她给汤骏年的回复里说,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把他给震撼到了,他拒绝过的人里大概没有如此胡搅蛮缠的,或者说自从他盲了之后,再也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了,于是她心满意足地收到他的松口。
“那就今天吧。”
虞谷秋心里暗叹,披个马甲就是好,不要脸起来也是理直气壮。
她主动包揽预定餐厅的工作,根据高中时期在食堂观察过他的点餐来看,若口味没大变,汤骏年应该会喜欢酸辣的菜色。
午休的时候她刷了一小时的网上推荐,找家餐厅不难,可若是要找一家第一次和汤骏年吃饭的餐厅就很难了。
她想给他留下好的体验,这样子再约出来第二次就不再是难事了吧?所以食物必须得好吃。
终于,在午休结束前,虞谷秋瞄准了一家紫荆花园附近的云南餐厅,像网警一样翻了所有的差评,直到确认没有太过分的内容,便立刻打电话跟对方预约了位置。
直到预定成功的短信发进来,她心里的大石头才落地,把地址发给汤骏年。
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汤骏年的一个问题让她迟疑了。
“这家餐厅有外座吗?没有的话可以允许飞飞进入吗?”
虞谷秋一愣。
汤骏年坐在店外唯一张桌子吃饭的画面猛地蹿入脑海——服务员说他自愿坐在店外吃饭。
她感觉可笑地咬住牙关,原来啊,原来是这样的“自愿”。
“我现在和店里确认。”
在打去电话之前,虞谷秋先做了下功课,得知的确有导盲犬可以进入公共场所的规定,于是底气十足地拨通了电话,势必不让汤骏年再被隔在店外。
“您好,我是刚刚预定了餐厅的吴女士。我的同行人会带一只导盲犬,没问题的吧?”
“啊?”
接电话的女生呆了一下,感到为难地说:“稍等,这个我得请示一下我们上级。”
片刻后,女生委婉地向虞谷秋说不方便进入。
“因为我们的客人有一些可能会对狗毛过敏之类的,如果发生意外事件……我们也不好处理,希望小姐姐您能体谅一下这个情况哈。您看看要不要换一个允许宠物进入的餐厅呢?”
对方搬出其他客人的名堂,好似她据理力争下去是她在强人所难。
虞谷秋觉得自己当然可以再争,但不知为何,听到宠物两个字,她的愤怒被切割成一片一片的无力。
“导盲犬不是宠物。”
她挂前说道。
虞谷秋握着手机呆坐了一会儿,终于理解了汤骏年那句“再说吧”的含义。
原来在外头吃饭并不是他们两个之间达成协议就好,还需要第三方的首肯。
也许她再换一家,还会收到同样婉拒的回复,直到一家家找下去,当然能找到能包容他们的。
可这样的过程足以消磨掉食欲,只剩下饱腹的憋闷。
他们只是想吃饭的普通人,飞飞也是一条工作很努力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