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钉在薛明窈身上。
薛明窈今天一身富贵,头上金钗与周遭腊梅相映成辉,银亮的貂裘衬得肌肤胜雪,冶艳的海棠红锦裙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摇地从斗篷里荡出来,轻轻擦过缀着明珠的碧翠翘头履面。
世上再没寡妇比她姿容更艳。
薛明窈自然也在看谢濯。
谢濯依然戴着银质面具,许是因为今日天暖,他身上未再披氅衣,一身窄袖圆领宝蓝锦袍勾勒出结实的胸肌臂膀和宽肩窄腰。薛明窈暗惊怎会有人上半身这样壮,而腰又那样的劲瘦。
虎背不应该配熊腰吗?
她很快移走目光,尽管她想名为关心实为讥讽地过问一下谢濯的病情,再和他夹枪带棒地说几句话,但今日她不是这座花榭里的主角,也不应该对赵盈夫妇的客人不礼貌。
她离另四人稍远,坐在小榭里的美人靠上,端着酒盏,赏着梅花,安静地做一位听众。
赵盈是个非常称职的女主人,令下人送来几凳瓜果,关怀谢濯的身体,谈论腊梅的品种,称赞将军的功绩,还提到了陈良卿作《征南记》的事,并在诸多话题里巧妙而自然地将陈泽兰引进来,甚至让她作了一首咏梅诗。
陈泽兰向谢濯送去流转的秋波,双颊红霞久久不散,羞怯的样子别样娇美。
薛明窈看了我见犹怜,一时心里对小姑娘的那点儿反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女怀春,实是很美丽的景象。
她留意了谢濯的反应,他似乎并没有对陈泽兰流露出特别的情绪。
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到赵盈的用意。
“窈窈,坐过来。”
赵盈看薛明窈坐得远还不说话,硬是拉她过来,薛明窈被迫坐在了谢濯的对面。
两人目光再次短兵相接。
薛明窈感觉,谢濯看她的眼神没那么嫌恶了。不过她可是很记仇的,照例眼里藏钉,暗戳戳地扎了他几下。
茶过三巡,话也过了三巡,薛明窈看赵盈作为女主人说得有些累了,决定让她歇息一会儿。
她支起下巴,雪净的脸面上挂起吟吟的浅笑,盯着谢濯的银面曼声问道:“谢将军,你这般才貌,却迟迟未娶,真是稀奇。你在从军前,也没为自己娶妇吗?”
一入军营九死一生,对于连年征战的西北边军来说尤其如此。不少人在投军前会讨一房妻室,替他们照顾在家乡的老母,万一自己遇到不测,也可留个后。
薛明窈此问,既是出于好奇,也是她心里存了个念头:会不会谢濯曾经成过家,却在飞黄腾达之后抛弃了糟糠呢?
赵盈夫妇信任谢濯,不疑有他,她可不是。谢濯能在边疆苦寒之地摸爬滚打当上将军,说明他心志够坚,对自己够狠,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都说不准,焉知谢濯非负心薄幸、贪图名利之徒?
他若是,陈泽兰嫁他为妻,往后可有她受的了。
“未曾。”谢濯语声沉冷,似是为了有说服力,又稍作解释,“谢某双亲早逝,孑身一人,娶妻反为负累。”
“那连婚约也不曾有过吗?”薛明窈追问。
谢濯默了一瞬,眼里似是浮出一丝奇怪笑意,“不瞒郡主,确曾有过。”
花榭里的其他人心中皆是一讶,陈泽兰如水的眼眸莹莹流转,泛起一层隐忧。
薛明窈好似抓到了狐狸尾巴的恶劣女郎,兴奋地向他探了探身,浓黑的鸦睫一眨,迫不及待启开丹唇。
“然后呢?现在婚约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