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懒懒地问道:“谢将军登门有何事?好端端的,为何要戴着面具,不以真容示人?”
她边问,边端详他。
他大半张脸藏在面具后,只露出优越的眉骨、饱满的额头以及流畅的下颌。左额角垂下的一点碎发,中和了方正之气,多了一点倜傥潇洒。
以薛明窈看男人的经验,谢濯此人,确实面貌不凡,而且不像是武将那股带着粗野气的威武,反倒有点文人隽秀的意味——她隐隐觉得他的骨相肖似谢青琅。
谢濯应是担得起玉面将军的称号。
可惜啊,他是个将军。
薛明窈敏锐地感到了来自谢濯身上的煞气,是那种在血里来去,令她向来敬而远之的气息。
不知他杀过多少人,几百,还是几千?
薛明窈问得礼貌,打量得却肆无忌惮,她高贵的身份使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谢濯竟因这熟悉的打量而感到放松,一边淡淡讲着他中毒的始末和在宋太医那里看诊的经过,一边也暗暗地瞧着她。
她更美了。
褪去了稚气,变得更加妩媚动人。若说五六年前的她是只刚熟的粉嫩桃子,那现在便已是熟透欲滴、汁水饱满的胭脂色桃子。
谢濯很难不去想,她又找了多少个男人滋养出这般的美丽。
事由说完,桃子咧开了口。
薛明窈毫不见外,笑得花枝乱颤,发间珠翠簌簌地抖。
“谢将军,你怎么......怎么会和我犯同样的错误,一个杀伐决断的大将军,全然被花儿迷住啦?说出去不怕被将士们笑啊。”
“所以不会说出去。”
“你自是不会说,可现在被我知道了,你还能管住我的舌头?”
谢濯想,她和每个男人第一次见面,都可以这样近乎调情般地说话吗?
管住她的舌头,她想让人怎么管,她让多少人管过?
谢濯没有说话。
隔着面具,薛明窈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绷的青筋。
哦,这个男人不好亲近。
没关系,反正她也对他没兴趣。
薛明窈收敛语气,“开个玩笑,将军放心,我不会多嘴。你要的这味药,府里应该有,我叫人去找找。”
她招手唤来绿枝,吩咐了几句。
“多谢,谢某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备礼,请郡主莫怪,在下回去后当奉重礼以答赠药之恩。”
一个武将,说话这么文绉绉的。
薛明窈抱胸笑道:“礼不礼的不重要,这毒折磨人,我那时候可比你急一百倍。不知将军脸上红肿得厉不厉害,可否让我看看?”
她还是有点好奇他的长相。
谢濯拒绝了。
“红疹未退,有辱观瞻,谢某不想污郡主的眼。”
“好吧。”薛明窈挑了挑眉,“没事的,就算很严重,药服下去,很快便能恢复如初。听说将军容颜俊美,不必焦虑,这毒不会使人受损留疤。”
谢濯道:“男儿岂以容貌为重,就是留了疤,也不要紧。”
薛明窈敷衍笑笑,余光看了看她的雪狮,脑袋化了一小半,滑稽地耷拉在前胸上。
绿枝还未取来药,没法送客。但谢濯不肯露脸,讲话又客气无趣,她没心思再陪他。
“将军若是不介意,我继续去堆雪狮了。”
薛明窈压根没给他介意的机会,话没说完,人就离席去团雪球了。
谢濯侧目看她像个孩子似的半跪在地上玩雪,脑中闪过几幅她在西川堆雪狮子的画面。
薛明窈怎么就那么爱堆雪狮?
她不仅自己堆,还要强迫他堆,他不肯,她就抄起雪砸他,往他领口袖口里塞雪球。
薛明窈专心致志地团雪狮脑袋,快忘了身旁还有个大活人,谢濯比她的雪狮子还沉默。
谢濯不是来做雪人的。
安静了一会儿,他对着干得热火朝天的女郎道:“宋太医提到郡主钟爱美人醉花香,曾仿制香饵自用。”
“是啊。”薛明窈随口应道。
轻而稳的脚步声自背后传来,谢濯挨近雪狮,低头俯看她,“郡主可给这香起了名字?现在还在用吗?”
相距一尺,谢濯闻到她身上的芬芳衣香,是他不认识的味道。
薛明窈感受到来自他的压迫感,蹙了下眉,自然地起身,手里揉着一个小雪团,淡淡道:“年少时制着玩的,哪里会起名字。我早就不用了,腻了。”
“腻了......”谢濯的声音又沉下去,“在下原想向郡主讨一些。”
薛明窈微微侧头,对上他墨黑的眼眸,“看来将军爱极了美人醉的香。”
“不。”男人也紧盯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是厌恶,非常厌恶。因而要日日闻此香,提醒我保持清醒。”
薛明窈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这人有病吧!
她还想着把香方抄一份给谢濯呢,谁想到他突然说出了这么古怪的话。
薛明窈扔掉雪团,“将军所言,真叫人匪夷所思。”
她拿起一颗蓝色的琉璃珠,弯腰往雪狮脸上安去。岂料刚将珠子嵌入雪中,她的手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