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翠绿的昆仑令,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它像一块被顽童丢出的石子,不偏不倚,直挺挺地朝着陈长青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一头扎了下来。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迟滞。
陈长青能清晰地看见,令牌旋转时带起的风,已经吹得碗里那几片香菜微微颤动。他甚至能看见浓郁骨汤表面,因那股微风而荡开的、细小的涟漪。
下一瞬,这枚玉牌就会一头栽进汤里,滚烫的油花溅他一脸。
面汤会洒,香菜会被污染,碗里那块他特意留到最后,炖得最是软烂入味的牛腩,也将失去它最纯粹的滋味。
不可饶恕。
陈长青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一股比在西海面对百万天兵时,还要纯粹几分的杀意,在他心底悄然升腾。那不是针对某个敌人,而是针对“麻烦”本身。
他没有抬头。
只是用手中的筷子,在那只印着青花纹的瓷碗碗沿上,轻轻敲了一下。
“咚。”
声音不大,清脆悦耳。
然而,就是这声轻响,如同一道无形的敕令。
“定。”
一个极轻的音节,从他唇齿间溢出。
刹那间,整个黑石镇,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时间,凝固了。
那枚悬在碗口上方不足三寸的昆仑令,静止了。它周身流转的古朴灵光,也停滞不动。
不远处,激战的双方,所有人都保持着前一刻的姿态。华服青年脸上又惊又怒的表情,他对手眼中绝地反击的狂喜,飞溅在空中的血珠,乃至被劲风吹起的尘埃……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幅毫无生机的立体画卷。
天地间,唯一还在“流动”的,只有陈长青和林晚晴。
以及他们面前那两碗牛肉面,依旧慢悠悠地,向上蒸腾着热气。
林晚晴清冷的眸子瞥了一眼身边的陈长青,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了然的无奈。她就知道,这碗面,今天算是吃不安稳了。
陈长青显然也这么觉得,他的用餐体验已经被严重破坏。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筷子,在那枚被定格在半空的昆仑令上,轻轻一拨。
“一边玩去,别挡着我吃饭。”
昆仑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推动,在凝固的空气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慢悠悠地飘向另一个方向。
做完这一切,陈长青再次用筷子,在碗沿上敲了一下。
“咚。”
时间的枷锁,应声而解。
世界,恢复了流动。
混战中的所有人,都只觉得眼前猛地一花,思维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当他们恢复意识时,却骇然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枚他们拼死争夺的昆仑令,不知何时,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那个刚被同门从垃圾桶里拔出来的灰袍长老手中。
那长老还一脸懵逼,正低头拍打着身上的烂菜叶,忽然感觉手心一沉。
低头一看,那枚梦寐以求的令牌,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下意识地凑近闻了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红烧牛肉面香气,隐约传来。
这……
灰袍长老傻了。
他的同门傻了。
他对面的华服青年,也彻底傻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令牌怎么自己飞过去了?幻觉?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所有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能在一瞬间逆转乾坤,将令牌送到指定的人手里,还让他们所有人都毫无察觉。
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
高人!这里隐藏着一位他们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绝世高人!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受惊的兔子,惊恐地扫向四周,试图找出那位可能存在的神仙。
他们的目光,扫过了街角那家半掩着卷帘门的小面馆。
扫过了那个正低着头,似乎被外面的打斗吓坏了,只顾着专心致志扒拉面条的“普通大学生”。
然后,又极其自然地,移开了。
没人会把一个埋头吃面的穷学生,和刚才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联系在一起。
陈长青吃完最后一口面,端起碗,将那口浓郁的汤底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对身旁的林晚晴说:“吃饱了,走吧。”
两人站起身,将两张百元大钞压在碗下,走出了面馆。
当他们走出小镇时,身后的混战早已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