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却陵活了二十四年,从未遇到过如此荒谬、如此失控的局面。
他今夜因赏花宴后与皇长姐商议边关粮草事宜,留宿长公主府中特意为他保留的清幽殿宇。才批阅完几份紧急军报,刚宽衣躺下不久,便被门外异响惊醒。
本以为是不长眼的宵小或别有用心之徒,却万万没想到,闯入他领域的,会是这样一个烫得惊人、香得诡异、且完全神志不清的女人。
更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女人以一种极其羞耻的方式扑倒在地!
他知道她中的是什么药。药性如此猛烈,若不得疏解,只怕会损伤心脉,甚至香消玉殒。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纠缠的肢体上,映照着女子散乱的乌发、潮红的面容和微微敞开的衣襟下那枚随着呼吸急促起伏的兰花压襟。
谢却陵的目光掠过那枚质地极佳、雕工精致的压襟,动作有片刻的凝滞。
这是清流裴家独有的标记。裴家女眷及笄后,皆会得一枚特制的兰花压襟,象征品性高洁。他曾在大皇姐身上见过类似之物,据说是已故裴老夫人,当代大儒裴阁老之妻的手笔。
裴家女?怎么会是裴家女?又怎会中了这种下三滥的药,出现在他的寝殿?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入脑海,但身下之人显然无法给他任何答案。她只是凭借本能紧紧攀附着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无声地祈求着他的救赎。
殿外,隐约传来一些喧哗搜寻之声,似乎有人在低声争执。
“分明看见往这边来了”
“放肆!此乃平王殿下歇息之所,岂容尔等喧哗搜查!惊扰了殿下,你们有几个脑袋?!”谢却陵的贴身侍卫墨七低声呵斥。
那些搜寻的声音似乎被震慑住,悻悻然地远去了。
殿内,谢却陵的眼神一暗。有人在找她,是下药之人?还是
身下的女子因外面的动静似乎受到了一丝惊吓,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身体微微颤抖着,眼角沁出新的泪珠,滚烫地滴落在他的皮肤上。
最后一丝犹豫被这滴眼泪彻底浇灭。
无论缘由为何,她既阴差阳错闯入他的领地,便是落在了他的羽翼之下。他谢却陵,断没有将中了药、神志不清的女子交出去的道理。
何况,她还是裴阁老的孙女。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织锦的帐幔落下,隔绝了清冷的月光。
这一夜,谢却陵在他恪守了二十四年、从未逾越雷池半步的清净世界里,亲手揽入了一团灼灼燃烧、将他一同拖入深渊的烈焰。
裴织阑是在一种极度疲惫的怪异感中醒来的。她的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脑袋也昏昏沉沉,如同被车轮碾过。然而比这些更强烈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清晰无比的暧昧酸痛感。
外头的天色还是暗的,似乎带着雾气的月光洒在陌生的房间内。她怔愣了片刻,昨夜零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中药、逃跑、闯入、还有那个清冷俊美的男子。
她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织金帐顶,鼻尖萦绕的不再是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熏香,而是一种清冽好闻的松木冷香,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男女情事后的靡靡气息。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一张俊美无俦、棱角分明的侧颜映入眼帘。男人闭着眼,呼吸均匀,墨色长发铺散在枕上,更衬得肤色冷白。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那双平日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他的五官极其出色,组合在一起有种惊心动魄的俊朗,却因周身那股沉稳端方的气质,冲淡了昳丽,多了几分不容亵渎的威严。
平王谢却陵?!怎么会是他?!
裴织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四肢冰凉,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她竟然阴差阳错,把这位京城最是守礼端正的平王殿下给睡了?!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却又死死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忍住。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身上的不适叫嚣着、提醒着昨夜的疯狂。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雅致的寝殿,陈设低调却处处透着皇家气派。衣物散落在地上,已经有些皱巴巴,那枚兰花压襟也掉在了不远处。她顾不上浑身酸痛,捡起地上的衣物胡乱穿上。匆忙间,一支赤金点翠如意簪从她发间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未曾发出声响。
好不容易穿戴勉强整齐,她捡起那枚压襟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依旧沉睡的男人,蹑手蹑脚地朝着殿门走去。
她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身体的酸痛和内心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轻轻拉开殿门的一道缝隙,夜间微冷的空气涌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许。外面似乎无人看守。她心中稍定,侧身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