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织阑避开繁华主街,专挑僻静巷弄穿行。正快步走着,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嬉笑怒骂和孩童的哭泣声。她蹙眉望去,只见几个半大的流浪儿正围着一个年纪更小、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抢着他手里半个脏兮兮的馒头。
那小乞丐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呜呜地哭着,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
裴织阑脚步一顿。若是前世,她或许会因“大家闺秀不得多管闲事”的规矩而犹豫,甚至绕道而行。但此刻,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呵斥出声:“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那几个大孩子被她突然的呵斥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一个戴着帷帽、衣着不俗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但气度不凡,顿时有些心虚,嘴上却还逞强:“关你什么事!少多管闲事!”
裴织阑上前一步,声音冷了下来:“以多欺少,抢人食物,便是你们的本事?再不滚开,我便唤巡街的差役来了!”
一听要叫差役,那几个孩子顿时慌了,骂骂咧咧地一哄而散。
裴织阑这才蹲下身,看着地上依旧在发抖的小乞丐,放缓了声音:“没事了,他们走了。你还好吗?”
小乞丐怯生生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却五官清秀的小脸,眼睛哭得红肿。他摇了摇头,紧紧攥着那半个脏馒头。
“你家人呢?”裴织阑问。
小乞丐眼神一黯,低声道:“没没了。去年发大水,都没了”
裴织阑心中恻然。她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荷包,倒出几块碎银子,塞到小乞丐手里:“这些你拿着,买些干净吃的。
小乞丐看着手里的银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随即就要磕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不必如此。”裴织阑扶住他,想了想又道,“光靠乞讨并非长久之计。你若想找个正经活路,可以去城南的‘锦绣绸缎庄’或者西市的‘百味斋’点心铺子,就说是是一位姓裴的夫人让你去的,他们会给你安排个差事,至少能吃饱穿暖,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两处都是她这几日梳理账目时印象颇好的王府产业,掌柜的为人也敦厚。
小乞丐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激动得语无伦次:“真、真的吗?谢谢夫人!您真是活菩萨!谢谢您!”
“快去吧。”裴织阑站起身,看着他欢天喜地、小心翼翼揣好银子跑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世道,苦命人太多,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又状似随意逛逛,裴织阑才走向辨玉等在的那处茶楼。当她的脚步越来越近,她却一眼看到,不仅辨玉焦急地等在那里,辨玉身旁,竟还站着那道她绝未预料到的身影——谢却陵!
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孤松映月,清冷的面容在遥遥距离下看不真切,但那通身的威仪与存在感,却让这小小的角落仿佛都变得逼仄起来。
他怎么会在?!裴织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是辨玉察觉不对去找了他?还是他他一直就知道?
裴织阑脚几步走上前,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惊疑:“王爷?您您怎么”
谢却陵的目光在她身上迅速扫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未散的惊悸、苍白的脸色以及身上那丝极淡却刺鼻的靡靡香粉气。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眸色沉静却深不见底。
他没有立刻发作,甚至没有询问,只是随口道:“先上车。”说罢,他率先转身,登上了裴织阑来时的那辆马车。
裴织阑心中七上八下,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马车内部空间不算宽敞,两人对坐,距离瞬间拉近,空气中弥漫着那丝来自倚红轩的香气,变得格外清晰而尴尬。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王府驶去。
车厢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裴织阑能感觉到谢却陵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她攥紧了衣袖,指尖冰凉。
最终,还是她先败下阵来。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声音低而清晰,带着认命般的坦诚:“王爷臣妾今日,未曾去巡查铺子。”
谢却陵没有说话,静待她继续。
“臣妾去了绛雪阁。”她吐出这个名字,仿佛用尽了力气,“就是城内那家青楼。”
预料中的雷霆震怒并未立刻到来。谢却陵只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低沉得有些发哑:“原因。”简单的两个字,却重逾千斤。
裴织阑不敢抬头看他,继续解释道:“臣妾听闻,那等地方三教九流汇聚,消息灵通。宫宴在即,臣妾想着或许能听到些风声,知己知彼,以免届时被动。臣妾自知此法愚蠢至极,行事鲁莽,请王爷责罚。”
车厢内又陷入了沉默。良久,谢却陵才缓缓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