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森被推进手术室之前都是醒着的。
在救护车上,他甚至还跟医生交代了一下自己右腿膝关节处还有块钢板。
他又摔着右腿了,旧伤叠新伤,可能有点麻烦。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从天亮到天黑,中途来了很多人,孙姐和靳老板以前的战友,说是姓王,大家都提醒吊胆的,没空打招呼。
靳森推出手术室时麻药还没失效,他半梦半醒中被叫醒,耳边有道声音一直在念他的名字。
怕是季瓷,靳森费劲地睁开眼,结果看是孙君雅,那眼皮就跟三峡大坝泄洪似的,“啪”一下就落回去了。
十几分钟后,麻药的药效彻底消失,半个身子如蚂蚁啃食般开始疼痛,他又听见说话声,男的女~的都有,闹闹哄哄,吵得人心烦。
护士进了病房,见一屋子人,“哎哟”了一声,说病人需要安静,你们怎么还有扛着摄像机的?大晚上的,改天吧。
一大批人被请出了病房,包括缩在角落里看起来与靳老板毫无关系的季瓷。
“不留下来吗?”许姐问。
季瓷摇摇头:“不了。”
知道对方平安就好,而且靳老板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了。
她回了家,在手机上刷了几条今天火灾的新文,靳老板一个翻身上三楼的视频拍得比季瓷看得清晰,评论区一水的夸赞,只有她皱紧了眉。
临睡前已是深夜,季瓷在枕下摸出手机,屏幕停在与靳老板聊天的界面,她猜测此时对方应该已经清醒,但又不知道发些什么,会不会影响对方休息。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放弃了。
一夜无眠。
那栋着了火的房子正在进行灾后清理,垃圾车从早上四点就开始“哐当哐当”的响着。
季瓷干脆起来,去菜场逛了一圈,带回来两条鲫鱼,炉灶上架上砂锅,开始慢慢吞吞地炖起了鱼汤。
她还洗了一只党参,但想了想又放回去。
少油少盐少调料,一锅汤清淡得就像窗外此时泛起的鱼肚白。
兜里的手机收到信息,她搁下勺子,点开来看。
【靳老板:醒了没?小没良心。】
天然气“呲呲”的冒着蓝色的小火牙,锅里鱼汤沸腾,“咕嘟咕嘟”翻腾着咸香的味道,季瓷双手握着手机,一眨不眨地盯了一会儿屏幕,突然一抽鼻子,掉下一滴眼泪。
糊在眼球上的水膜破了,那些担忧与后怕推着它们,一股脑地涌了出来,睫毛下的淅淅沥沥,是今天的第一场小雨。
【词不达意:醒了,要不要喝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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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瓷有个很结实的不锈钢保温饭桶,以前用它装过羊汤宠物店,容量很大,保温效果也不错。
天蒙蒙亮,她就拎着这桶鱼汤,骑着她的小电瓶去了医院。
还没进病房,就听见里面传来王哥略微调侃的声音。
“大早上你喝什么鱼汤?要求还整挺高,我现在去菜市场先杀给你炖上也得中午吧。”
季瓷:“……”
她在门口停了两秒,敲门。
鱼汤这不就来了。
孙姐不在,季瓷的碗多带了一个,王哥被分到一碗,啧啧道:“老靳你这待遇真高啊。”
靳森笑着挑了下眉。
他的碗里是特地挑出来的鱼肚,汤很鲜,让他想起年前季瓷炖的什么什么羊汤,掺了几味中药,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他不太记得了。
季瓷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床边慢慢地喝,汤很鲜,就是有点寡淡,配点豆腐应该会更好。
护士七点半查房,一起来的还有孙君雅。
她手里拎着包子油茶,看见季瓷微微一顿,然后笑着问:“吃早饭没?”
季瓷庆幸自己汤喝得快,已经把碗洗出来了,她站起身,拿了碗:“我炖了鱼汤,孙姐你要不要喝一点?”
王哥在旁边蹭吃蹭喝,完事儿去隔壁睡觉了,孙君雅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鱼汤,觉得好喝,问季瓷是怎么炖的。
季瓷也没什么窍门,说可能是鱼新鲜,早上菜市里的第一单生意,鱼尾巴一扇水都能甩出五里地。
孙君雅被逗乐了,笑了好一会儿。
等她笑完了,靳森问:“早上几点起的。”
季瓷磕巴了一下,孙君雅就知道她也没睡好。
还想再说什么,病房外响起敲门声,一个年轻女孩儿推门进来,笑着和孙君雅打了声招呼。
“李记者,”孙君雅站起身,“你好你好。”
季瓷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记者是当地一家电视台的,昨天事发后对方就跟孙君雅取得了联系,今天是过来专访的。
她后面跟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拎着摄像机。
季瓷有意避开镜头,暗戳戳挪了两次位置,最后停在了床尾对着的墙边,那里是摄影师的背后,绝对安全。
“你怎么跑那儿了?”孙君雅搬来个凳子,“坐这儿。”
季瓷摆摆手:“我还是算了。”
她有点儿不知所措,总觉得自己离开会比较好,但她的保温桶还在床头搁着。
季瓷犹豫了片刻,从病床的另一边绕过去,靳森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