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老板吃完火锅就走了,走之前还给了季瓷一个红包。
纸质的,正面大大的一个烫金正楷的“福”,下面一行小字:某某某人身保险有限公司。
季瓷当他没处丢垃圾打发自己玩,随手接下来了,等半小时后想起来拆了看,发现里面装着两百块钱。
季瓷惊呆了,给靳老板发信息:真给我钱啊?
对方回得很快:红包哪有给空的。
按季瓷那边的规矩,红包是长辈给小辈的,她和靳老板怎么也差不了辈,不该收。
但按靳森那边,年纪大的就能给年纪小的,什么辈分不辈分,一个彩头而已,想给就给。
季瓷问:你年纪比我大吗?
靳老板回:当然。
季瓷:大多少?
靳老板:很在意?
在意的似乎另有其人。
两人就岁数问题展开讨论,靳老板捂着他的出生年月就像捂着自己身上仅剩的裤衩,怎么套都套不出话来。
老年人的自卑感就水灵灵的感受上了。
季瓷捧着手机在床上乐不可支,没一会儿对方说自己去忙了,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借口。
零点,窗外又升起烟花,云城禁烟,鞭炮声遥远得仿佛隔了十万八千米。
大家都在群发祝福,有几条漏到季瓷这。
许姐在群里发红包,小周是运气王,开心地发了一串表情包。
季瓷想到几小时前靳老板的那句新年快乐,把脸埋进被子里,点开他的对话框。
想发点什么,但又怕对方在忙,于是开始往上翻聊天记录。
她和靳老板的聊天记录不多,话都当面说了,一会儿就翻到了顶。
手痒,点开朋友圈和头像来来回回再看几遍,跟确定什么似的,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有高中时的朋友来电,问她现在人跑哪儿去了。
季瓷把手机贴在脸边,说还在云城,这边暖和,待久一点。
聊天声细碎柔和,像夜灯发出的暖暖的光晕。
被子外,有四脚兽踩着床边过来了,季瓷把被子掀开一点,馄饨跟条泥鳅似的钻进去,贴在她的脸边上蹭蹭。
朋友说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季瓷闭上眼,想起姥姥,也想起妈妈,又想了想许姐和小周,最后再想到靳老板,嘴角勾着,把脸往馄饨肚子里埋埋,睡个好觉。
-
靳森从除夕前夜忙到大年初一。
等终于能睡个囫囵觉时,还没忘记许老板的嘱托,看看季瓷还喘没喘气。
挺好的,还知道给他发馄饨的照片,看样子心情应该不错。
他回了个“漂亮”,手机一扔倒头就睡。
再醒时已经是晚上,工友喊他换班。
靳森先回了趟店里,大年初一,街道两边开张的没几家,宠物店的灯亮着,里面的门帘拉了一半,他跟贼似的趴在门上往里看,没见着人。
低头掏出手机刚想发信息,身后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扭头一看,穿着红马甲的二哈挣着牵绳狂摇尾巴,嘴里“呼哧呼哧”喘着气,两只前爪往上一跳,“汪”地叫了一声。
季瓷一手牵着绳,另一只手把块遮眼的围巾扒拉回自己下巴底下,刚才那几步跑得她也有点喘,站定了,这才微微弯下腰,在狗头上呼噜一把:“我说你跑什么……”
原来是见着狗皇帝了。
好在她一次只牵一条大型犬,不然再多两条,见着靳老板,她得牵不住。
靳森下了阶梯,替她把绳牵过来:“这么晚还遛狗?”
“外面也没什么人,”季瓷拿钥匙开了门,“还没遛完呢。”
他们店其实是不支持遛狗业务的,一是没那个时间,二是万一中途出事不好追责。
但客户会要求,而且很多,他们偶尔会给老客户提供这项服务,今天纯粹是季瓷闲的没事,所以把正在寄养的狗狗都拉出去遛了一圈。
“还有几只?”靳老板蹲身解了二哈的背带,拍着他的屁股把狗赶进笼子里。
“两只,”季瓷往里走,“不过都是大型犬,我得分开遛。”
她低着头,说这话时没忘身后看。
狗绳都挂在墙上,每一条都有编号,季瓷拿了一条下来,没急着走,转手整理了一下旁边放着的猫条。
“都牵着吧,”靳老板的声音靠近,“我牵一条。”
季瓷“哦”一声,把两条狗绳都取下来。
云城的街道分成两种。
一种向外的,老板大多不是本地人,店里店外装修得花里胡哨,开一些酒馆或者民宿,白天的有白天的生意,晚上有晚上的乐子。
另一种是向内的,比如季瓷住的这条街,店铺都是自家的,吃住在里面,没什么装潢,小本生意,一到晚上全关门睡觉,夜生活基本没有。
季瓷喜欢后者。
安静的环境更符合她对“家”的定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暗下来,她背着书包像小鸟似的从院子后门钻进去,空气中是淡淡的药香,她的门前是一块苗圃,周围种着薄荷和香茅,用来防蚊虫。
姥姥是个很严肃的人,但对她很好,他们祖孙俩相处时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