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终于被收,胡大力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于是在外头放开怀大吃了一顿酒,晌午才歪歪跌跌摸回家里倒头瘫下,傍晚时,阿福玩回来,找不到刘氏,饿的很,就拉着醉倒的胡大力要饭吃,被胡大力醉醺醺骂开了,只得自个去灶下就着今早剩下的半碗冷粥,扒拉干净,半饿着肚子,瘪着嘴回自己屋里抱枕子睡了。
阿狼带着魏姻他们过来的时候,惊醒了阿福,阿福揉揉眼睛,见是他们,跑出来死死抱住阿狼的腿,指使道:“阿狼阿玉,我饿了,你们快去给我做饭吃!”
胡大田已经习惯阿福小小年纪没有礼数,并不当回事,还想好声好气哄着侄子先去玩,阿狼急着找骨瓮,看他黏上来不肯松手,不再隐忍,直接冷笑一声:“你再不走开,别怪我踹你。”
阿福吓住,胡大田听儿子这样说,下意识皱起眉头像往常那样训他:“阿狼,你怎能这样跟阿福说话?他才几岁,不晓得什么。”
阿狼笑了,“阿虎比他还小,怎么就不见阿虎这样?”
胡大田顿时被噎住了,剩下那些要阿狼对堂弟和睦的话一时吐不出来了,他头一次陌生地瞪着这个二儿子,这孩子却对他视若无睹,只冷冷睨阿福,没办法,胡大田最后只能自个哄着阿福先回去睡。
阿福自然不高兴,但瞅着阿狼的脸色不对,刘氏没有在家,胡大力又醉得不省人事,夹起尾巴,不敢再闹。
胡大田把胡大力从床上叫起来,他仍没有醒酒,还双眼朦胧得很,看到阿狼立在床前,便笑呵呵地搂住了他的肩膀,虚拿了个酒杯要灌他。
“这不是阿狼么?你怎么来了?快来跟二叔喝一杯。”
胡大田见胡大力醉成这样,一把推开他,恨铁不成钢:“喝什么喝?快给我醒醒。”
胡大力不成器,平时总挨着胡大田的训斥,对于大哥还是有几分畏惧的,一下子被吓醒了酒,看到大家都围在他屋里,勾直了眼。
阿玉等不及,先问道:“二叔,二婶人呢?”
胡大力:“我怎么知道。”
阿狼拧眉:“二婶去了哪里?”
“我哪晓得她啊。”
胡大力说完,人微微缓过神,“你们找她干什么?”
阿狼:“阿姐的骨瓮在普渡寺不见了。”
胡大力方才还不在意,当听到这句话,忽然想起了今早上刘氏说的那番话,脸色微妙起来。
阿狼见他这样,立刻了然,冷笑起来:“二叔,是不是二婶把骨瓮拿走了?”
阿玉也明白了,一把扑上前,小手用力拉住胡大力衣角:“二叔,你们拿阿姐的骨瓮想做什么!”
胡大田没想到骨瓮真是被刘氏给拿走了,他不解地问:“大力,你跟弟妇拿阿珠的骨瓮做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呀!”
阿狼回嘲:“阿爹,你难道不清楚么?”
“我清楚什么?”胡大田反问,莫名其妙地朝胡大力开口:“大力,弟妇到底要做什么?你们难不成想要给阿珠换个寺供着?我晓得你们也是心疼阿珠,但好歹提前与我们说一声才是。”
阿狼闻言,终于忍不住冷笑,他已经懒得再跟胡大田多说,转而冷眼朝胡大力道:“你最好说出来,否则,若是阿姐有事,我绝不放过你。”
胡大力看这孩子嘴上说着,眼里却全是凶光,他立时记起阿狼十岁那年和他去山上打柴,遇见了一头成年狼,他向来是个软弱的,根本顾不得阿狼,直接吓得腿软跑走了,后来领着人去山上一看,准备给阿狼收尸,谁想到这半大孩子不但聪明,连英勇都非常人,竟然独自拎着一把砍柴刀借着一堆灌木,硬是将那头成年狼给杀死了。
记得他们当时上去的时候,这孩子被狼咬得有几处皮肉都没了,但他却不哭不皱眉头,浑身是血,以为狼还没死透,还在那冷眼狠劲砍着。
那场景把胡大力的腿唬得比看到狼还软。
“我我我说就是了!”胡大力怕极了,顾不得管刘氏,赶紧坦白:“你二婶今早说怕阿珠跑出来再害阿福,就想找高人给她……没想到她真去拿了骨瓮,其他的我真不晓得了,她是自己去的。”
阿玉闻言,早已哭了:“阿姐!”
胡大田不敢置信,面色终于沉了下来:“阿珠不是都已经被收了么,弟妇怎么还要这样对她?!”
魏姻听到这里,之前早有疑虑,但没有确定,此刻心下彻底明白了,于是朝胡大田看过去:“胡老伯,你弟弟夫妇如此做贼心虚,赶尽杀绝,阿珠当初被你嫁给河伯求雨这事,不单是你一人,是不是还跟你弟弟夫妇有关?”
胡大田惊讶地掉转过头来,面上现出意外不已的神情。
一丝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那一边,阿玉满脸悲伤,胡大力又心虚又紧张地赶紧垂下麻子脸,冷冷立在胡大田身后的阿狼却冷笑一声,他抬头看看阿爹胡大田和二叔胡大力,沉冷的小脸上都是讥笑。
“夫人,你说的没错,我来告诉你罢。”
他抬腿一迈,走到了他父亲的身前来。
他才十二岁,个头比他的父亲要矮上很多,身形也要单薄很多,可这半大孩子异常坚毅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