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诗一个人去了医务室。
原本陆之妙要陪她去,被池诗拒绝了,池诗义正言辞地拒绝,“你好好上课。”
陆之妙哦了一声,“你肯定是想让我把下节课内容记笔记给你看!对吧!”
“嗯。”
陆之妙一本正经地坐正了身体,心甘情愿地留在教室上课了。
医务室里药味很浓,池诗一个人坐在休息室的床上,冰凉的液体和人的血液温度相比,还是很突兀。池诗抱紧自己。
何佳走进休息室,一眼看到池诗。他在登记名单上看到最新的信息,高三1班池诗。
少女输着液,胳膊上涂了药膏,看起来十分脆弱。
他拿起药膏看了看,“这药膏能止痒止痛,但你得克制住,不要再挠了。”
池诗在教室还能勉强保持不受影响的状态,但现在,或许因为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她释放了所有的焦灼不安。
“另外,情绪会影响体内激素波动,引起皮肤瘙痒这类症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现在保持平静会好一点。”
“为什么其他人没有这种情况?”
何佳转身要走,想把休息室单独留给池诗,身后池诗却突然问话。
何佳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
他唇角掀起一点自嘲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你的情比其他人深,这世界大部分人的情都很浅,不足以威胁健康。”
情深……
她对孟白的情,深吗?
池诗没法保持平静,像是迟来的逆反心理,皮肤越煎熬,她就越去想。
她回顾过去的十八年,竟渐渐摸索出一点她的喜好。
她是独生女,交过很多朋友,唯独喜欢黏着孟白这个朋友。
孟白是她认为见过最特别的人,在她发出友好的交友意向时,其他人都能友好回应,唯独孟白置之不理,始终高傲。池诗想起他对小池诗的嫌弃,嫌弃她着了墨水的胳膊,嫌弃她给的糖,嫌弃她不要钱的眼泪。
可一步步走来,她反而越来越黏孟白了,到了现在这离不开的地步。
有一个词,叫攻略。她把孟白从厌恶她变成疼爱她的哥哥,她攻略成功了。但无形中她好像付出了代价……
她离不开孟白。
但他们不是普通朋友,也不是恋人,卡在中间让她左右为难。
是她毁了一段很好的关系。
她想起了往事,怕得一惊,脚趾挪动,把自己缩成一团,背后紧紧贴着靠墙的一端。
往事里掺杂着小池诗无忧无虑的笑声。
“哥哥,哥哥,你能快一点吗?”
孟白跪在地上,双手着地,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看。
“电视里的马是会跑的,不是你这样的!”
小池诗趁着妈妈午睡,偷偷跑到客厅静音看电视,看到电视上的人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
字幕上的字她不认识,只认识一个马字。
孟白扶稳她的小腿,“你别得寸进尺。”
池诗也不懂得寸进尺的意思,却能听懂话里的情绪,孟白是不太乐意的。小池诗哼了一声唇角耷拉下来,“我去找别人玩,不跟你玩了。”
“玩什么?”
“骑马呀。”
“马!马!马!”
池诗不会念“驾”,孟白往前挪动手和腿,池诗“马马马”地学着电视里的人儿。
李云菲打开门,眼前的场景简直让她头昏,她直接把池诗从孟白身上抱下来。
“什么马马马的!池诗!你怎么能骑哥哥身上呢?这是不尊重别人的行为!”
池诗的笑声弱了,“电视里是这样呀。”
李云菲蹲下身,“孟白你别生气,池诗,给你孟白哥哥道歉。”
“是他自愿给我骑的!”池诗想指着孟白给妈妈看,看见孟白已经站起来了,妈妈还担心地察看孟白的膝盖。
小池诗生气了。
“我不道歉,大不了我给他骑回来。”
啪——啪——
回忆以李云菲打她手心结束。
池诗恍惚觉得世界都在颠倒,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李云菲打她,早该狠狠打她了。
同时心里生出一丝怨气,李云菲为什么不教她和孟白保持距离。
为什么不教——
她突然愣住,久久地发着呆。
李云菲打完她的手心以后,池诗哭得厉害,但李云菲没哄她这个唯一宝贝的女儿。
她把哭着的池诗抱回家,等池诗冷静才教育。
“池诗,你以后不能这么骑你孟白哥哥,你们可以一起玩,但只能是面对面的,像英语书里的小朋友那样……”
英语书里的人物面对面站着,或者面对面坐着,是陌生人之间也能有的交流。
池诗偷偷违背了李云菲的嘱咐。
是她太黏孟白了,把李云菲的话丢到耳后,和孟白越靠越近,在成年那天晚上还维持着不正常的越界行为。
好像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包括病症,包括现在的痛苦。
年少无知没有错,可池诗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抱紧自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来她这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