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絮胸中的杀意十分强烈。
毕竟,在丁万山不死她就得死的时候,她定是更愿意丁万山去死的。
并且在柳轻絮的设想中,丁万山的死一定要快、要狠、要不留余地,绝不能给丁万山半点机会传消息回丁家!
而只有这样,只有在干脆利落地杀了丁万山后,她柳轻絮在这个世界的新生,才算正式开启!
也正是这样强烈的情绪、迫切的杀意,柳轻絮才得以支撑着这具五岁幼童的身体,在与狼群和人面猴大战一场后,又立即下了山来。
但可惜,柳轻絮的杀意固然迫切,现实情况却让她不得不低头:
也不知道供桌外头的那群老大爷到底哪来的精神头,明明都年纪一大把了,可大半夜愣是不睡觉,就搁那儿唠嗑。
听,他们如今的讨论已经完全跳过了质疑和恐惧的阶段,开始向着“理解”、“接受”,甚至“超越”的方向发展了。
“要我说这奇物也是有眼光,晓得全村就我们几个文化人,这才把这话本子拿来给我们瞧,如果这奇物把话本子给了外头的那些小家伙们看,他们怕是连横平竖直都看不明白啰!”
“可你们不觉得太大胆了么?竟敢说虞太祖是个女人,还是个弑父囚母的女人……这跟史书上记的、戏班子里唱的,可都不一样,若是被官家瞧见了,可是要杀头的!”
“要不怎么说是奇物呢,写常人之不敢写,想常人之不敢想。”
“写常人之不敢写是真的,但‘想常人之不敢想’?唔,至少,据我所知,虞太祖此人的心性和作为,与话本子里表现的枭雄之态,其实是相去不远的。”
“二弟,你这番话是何意,可是知晓了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也没有什么,只是大家不妨想一想,若虞太祖真如戏班子里唱的,是一个光明磊落、不擅心计,完美无缺的好人,他又怎么按得住另外的八位反王,打下了这天下,坐稳了这江山?”
“对啊,二哥说的是,二哥说的是啊!咱们之前怎么就从没有想过这件事呢?瞧瞧,连咱们重山镇这小小县城里的县丞和衙役们,都一个个奸诈似狐,捏着一点点权,就能把我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而虞太祖堂堂一位开国之君,怎可能跟戏班子说的那样,直来直往似蠢猪?”
“嘘!七弟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是啊,那话本子还是很合理的。若非虞太祖是一个敢于弑父,敢于欺君,敢于公然陷君主于不义、好为自己谋前路的胆大恶徒,他又怎么敢在乱世中开太平?”
“世道之所以会乱,是因为恶徒太多,所以唯有比恶徒更恶、更狠、更奸、更毒,才能将他们踩下去,还人间一个安定。从这一点来说,确实不愧是奇物,目如炬,笔如刀啊!”
“不过,奇物将虞太祖说成女子,是何用意?”
“呃,呃,虽然不太明白,但我等凡夫俗子不明白才是正常,其中必有更聪明之人才能理解的深意!”
“是啊是啊,这绝不是普通的‘女子’之身,而定有另一层深意!”
从质疑“奇物”,到理解“奇物”,再超越“奇物”。
人类的想象果然件神奇玩意儿。
柳轻絮在供桌下默默听着,直到脚都蹲得开始发麻了,外头却仍谈得热火朝天。
柳轻絮就不明白了,不过就是看了个话本子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虽然柳轻絮能够理解,当物质水平极端低下时,娱乐需求都是容易被忽略的东西,所以在骤然看到一个有趣的玩意儿时,大家都会忍不住凑过来瞧……
可现在都凌晨了啊,大爷们!
你们一个个七老八十的人了,凌晨也不去睡觉,一个个精神奕奕的搁这儿唠。
这哪里是唠嗑,这是拿生命来娱乐啊!!
柳轻絮的姿势从蹲到坐,最后干脆直接躺下,目光无聊地在昏暗的供桌内部和被红布遮挡的朦胧外界之间扫来扫去。
别说,在地面暖洋洋的情况下,这么躺着不但不遭罪,反而像是卧在炕上,舒服得柳轻絮几乎要打起瞌睡来。
——但现在可不能睡!
柳轻絮苦着脸,又翻身坐起,盯着头顶上沉甸甸的供桌瞧了好一会儿,终于做下决定:
不能等了!
天知道外头那群老大爷还要唠多久。
就这么顶着那些老大爷的唠嗑挖坑吧!
刚刚柳轻絮就摸过了,供桌下的这块土,或许是因为刻意填埋,又可能是因为常年高温,致使土质十分松软。
哪怕如今的她没有任何工具,但只是用手指也能轻易将其挖开。
说干就干!
柳轻絮一边将老大爷们的唠嗑当作背景音乐,一边开始挖坑。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个话本子里曾经提过一个人,叫杜宏云?”
“杜宏云怎么了?”
“三伯公,只提杜宏云你或许不知晓,但若说安国杜氏,你可有印象了?”
“啪”地一拍大腿后,声音响起:“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可是安国那小破落地方的破落户清流杜家?”
“嘘!七弟,你又咋呼什么呢!你不过是个乡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