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底还是在热闹喜庆的锣鼓声中到来了。
当那十里红妆被人抬着在整个京城绕着圈展示时,顾闻玉静静地看着,只觉得那箱子上绑着的红绸是这样刺目,竟像是从她身上剐下的血肉一样。
如今的摄政王府,就是以前的杜府。
十三年前,顾闻玉也曾坐在这样的轿子里,被人吹吹打打地抬进府里。
只不过那时候,那时候杜府里的所有欢喜和礼待,期盼与等待,都是为了顾珍玉。
十三年后,同样的一幕又上演了一次,而这一次,依然是为了顾珍玉。
就好像世上从没有人期待过她顾闻玉,也从没有过她顾闻玉的容身之处。
恍惚间,顾闻玉好像又看到了“自己”。
那个分明顶着自己的脸,却没有半点被苦难磋磨的丧气,也没有半点对自己容貌的卑怯的鬼女,正昂着头,坐在酒宴的主位上。
只有顾闻玉瞧得见她。
而她也只瞧得见顾闻玉。
她笑着,一字一顿地问顾闻玉:【你想好了吗?】
【你想要的未来?】
顾闻玉袖子里手指攥紧了些,别开头,没再去看鬼女。
一路吹吹打打中,顾珍玉终于被抬进了门。
虽然按理来说,迎娶侧妃不该有这个规格;而按理来说,二嫁的寡妇也不该与新嫁娘的礼制一样。
可这些看似坚不可摧、困住了顾闻玉一年又一年的礼制与道理,在杜宏云的铁骑和权势下,却统统成了软弱的蚊蝇之音。
没有任何人敢在这一天同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说,这一切于礼不合。
也没有任何人敢在这一幕前责问摄政王说,你这样的逾制将你发妻置于何地?
那些约束了顾闻玉一年又一年的规矩和礼法,本该因这些年顾闻玉对它的遵从,而好好将顾闻玉保护起来。
可那些曾经重如泰山的东西,此刻竟就这样轻巧从顾闻玉身侧滑走了,如鱼一样滑溜,甚至仿佛它从来就不存在!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欢笑。
一切似乎毫无问题。
至少没有一个人说这是有问题的。
于是顾闻玉也不得不站在这里,僵硬地露出笑容,装作一切都没有问题。
她眼睁睁看着顾珍玉如新嫁娘那样,披着红盖头,在顾闻玉喊了十三年夫君的那人的搀扶下,一步步向她走来,又一步步越过她,走向主座上的两个牌位。
她不得不亲眼看着,这场本该是妾室敬正室茶的一幕,变成了正室敬去世的公公婆婆的茶。
可是……
可是,如果顾珍玉是正室,那她顾闻玉是谁?
她过去的十三年,是在干什么?
那个低头跟她说“此生永不相负”的男人,又是谁?
顾闻玉又恍惚了一下,感到世界像一个巨大的、虚假的泡沫。
而她则在这场泡沫中大梦了一场,一梦就是整整十三年,所以当她醒来后,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唯有她一个人被抛下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顾闻玉想不明白。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想她顾闻玉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坏事。
她待人待事,都是付出十二万分的真心;她从来没有苛待过谁,或对谁恶语相向过。
她一生的时间,都花在救人与自救上。幼时是为了救自己,出嫁后是为了救杜家。
这样的她,为什么总是得不到回报呢?
分明世人都说,好人是有好报的,可她的“好报”在何处?
是因为独独她得不到好报,还是这句话本就是假的?
不公平……多么不公平啊!
她用十三年救下了杜家,撑起了杜家,凭什么旁人能轻易来摘她的果子?
她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得不到回报?
——这不公平!
如果这就是她顾闻玉的命,如果她一生注定都要为她人做嫁衣,那她顾闻玉……她……她——
这一刻,顾闻玉的手再次颤抖起来。
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如火焰一样从她心底腾起,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烧灼着她的血肉骨皮。
她想要做点什么,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可最后,顾闻玉只是暗暗吸了口气,用力捏了捏自己发颤的手指,静静看着自己的夫君与自己的亲姐拜堂,什么都没有做。
身后,鬼女的目光如影随形。
【真可悲啊。】
奇怪的是,鬼女明明没有说话,可顾闻玉却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兔子死时,尚且知道蹬鹰,而你……】
顾闻玉撇开头,不再向那鬼女投去一眼,不再听那鬼女半句蛊惑。
她告诉自己,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哪怕夫君不喜又如何?
她到底是帮他支撑了杜家十三年的发妻,哪怕杜宏云对她没有爱,也该有敬,也该给她这个发妻留□□面。
所以,哪怕她二姐姐入门了又如何?
侧妃也不过是一个妾罢了。
她顾闻玉才是正妻!
只要她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守好自己身为正妻的体面,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