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纸灯笼晕染在皆有些年岁的木桌木椅上,墙上点缀着几幅水墨小品,墨迹古旧,勾勒出烟雨模糊的影子。
灯光之下,那些青花碗碟、白瓷小勺仿佛也有了生命,静默折射着光芒。
目光流转,暗蓝布帘外忽然有人影闪过,听动静似是落座在他们身后的雅间。
褚吟收回视线,接过曾岐递来的茶杯,再次道了声谢。
曾岐溢出一声笑,“怎么这么客气?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褚吟以前跟着爷爷去曾家玩,见过曾岐几次,但今时不同往日,那时的她定想不到某一天会因为相亲跟对方相对而坐。
曾岐笑意不变,“很抱歉因为工作原因让你跑这么远专程过来跟我吃这顿饭,若招待不周,可以尽管告诉我。”
“不会,是我比较闲。”褚吟盈盈一笑。
蓦地,曾岐搁在桌上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男人满含歉意地看她一眼,出去接听,再回来,情绪复杂难辨,不再与她寒暄,径直进入正题,“不好意思,是主任打电话叫我回去,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褚吟,我记得我应该是比你大了五岁,这个年纪确确实实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我只谈过一任,还是三年前的事情,我跟她因为目标不同,不得不分道扬镳,算是和平分手。我目前虽然工作稳定,但你应该也了解我们这个行业,聚少离多是常态,收入也很一般,所以——”
褚吟及时叫停,说:“这些都不算是无法克服的阻碍。曾...曾岐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交往试试,合适的话,我们再完婚,你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隔间忽然响起一记清脆、干脆的玻璃碎裂声,猝不及防地直抵她的神经末梢。
竹帘背后,四只耳朵竖起来,生怕错过什么。
直到一个“好”字出来之际,郑允之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地的瓷片和水渍无人理会。
嵇承越呆望着那片狼藉,思绪宛如断线的风筝,茫然飘荡着。
他并不是有意窥听,来之前,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褚吟。
原来毫无预兆地突然说结束,是因为这个。
好一阵,郑允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背脊微微往前倾靠,纵使再激动,还是知道压低自己的声调,“不是吧?这么草率?”
嵇承越双唇紧闭,眼皮半垂着,一脸平静地按下呼叫铃,招来服务生打扫已经缓慢蔓延至自己脚边的淡色茶水。
郑允之只当他是没兴趣,自顾自地感慨,“不过我这还是头一次见褚大小姐如此乖巧,原来她会好好说话啊。”
嵇承越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搭在杯壁上。
沸水的白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充满讥诮的眉眼,他同样没想到这人居然也有娇声软语的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送走了相亲对象......
不对,送走了男朋友的人,又静坐着迎来了自己的好友。
姜幸情绪非常激动,边啜着茶,边说:“刚刚出去那个,是他吧?蛮不错啊。”
褚吟微微抬了下眉,“要吃什么?”
“有什么推荐的吗?”
“这几道招牌都不错。”她翻动着菜单。
“那就都点,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姜幸已经十三个小时没进食了。
这次上菜比方才快多了,大概是因为饭点已过,稀稀落落,没剩下几个食客。
一盘盘珍馐仿佛镀上了金边,香气蒸腾弥漫,勾引得姜幸不由自主伸长了脖子,脸上显出几分迫不及待的雀跃。
褚吟刚才没吃多少,这会儿要了小半碗米饭,陪着桌对面的人埋首于碗中。
姜幸偶尔会停下来,回味完舌尖上稍瞬即逝的惊喜,就拉着她闲聊上几句。
当下,这人筷子停在半空中,眼望着她,开口:“对了,你刚才见完面,感觉怎么样?”
“先交往看看。”褚吟靠在椅背上,眼角弯弯。
“啊?”姜幸震惊,“相亲的正确步骤不应该是先相互了解吗?”
“多浪费时间,而且,你怎么确定在了解期间,对方所展示出来的是他最真实的那一面?”
“所以才要更加慎重啊。”
“我有啊,都说了只是先交往看看。”
姜幸词穷了,只好往别处掰扯,“他刚才手上戴的那块腕表还挺有品味的,我记得嵇承越好像也有一块。”
腕表?
褚吟刚刚有注意到,跟昨晚照片上的是同一块,原来她当时觉得熟悉,竟是因为嵇承越,而非褚岷。
她用指尖拭嘴角,“是吗?没怎么注意。”
姜幸已经知道了她从一大堆照片里挑相亲对象这件事,有个问题一直在心头盘桓,思来想去,都没寻到答案,只好问:“其实我很好奇,阿姨帮你物色相亲对象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嵇承越?”
褚吟面无表情,“全京城都知道我不喜欢他,况且曾岐难道不比他好吗?”
一帘之隔。
嵇承越跟郑允之还没走。
郑允之蹙着眉,看架势是要去隔壁理论,“不行,我听不下去了,你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