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崽吃小肉,等它们吃完把残骸一丢,就轮到她捡点边角料了。
靠着捡漏,她第一次吃到了凡间的第二种至阳之物——鹿。
蛇属阴,鹿属阳,无论鹿肉鹿血于她都是大补,酒足饭饱再练上一轮剑招,这对锻体实有奇效。
才吃几顿,她出剑的劲似乎更大了,蛇尾的骨骼也越发坚韧,绷直后不再局限于软剑的用法,可以当成硬剑使唤。
而她的筋骨更富柔韧,之前还因身躯不够长而无法攀上的树,如今却能光凭腹肌“抓获”树皮,把蛇身一点点送上去。
她欣慰于自身的变强。
会爬树不仅意味着她多了个藏身之处,还意味着她能上树捕食鸟雀,如此,她与鸮、鹰等天敌的地位正在无形中发生变化,只要她能顺利长大,它们迟早成为她的食物。
她等着那一天。
练剑的日常无比枯燥,山中无岁月,日头过得飞快。
暑气消了又聚,聚了又散,最终一脚迈入了秋季,渐渐转凉。
如今的暖热正贴合她的心意,许是日子安稳、实力渐长,她偶尔也会在夜间出洞,缠着树枝吹吹凉。
今夜的月亮真是大啊……
她昂头吐信,感慨道。
算算日子,她已经两个多月大了。剑法堪堪起步,入道遥遥无期,曾经望月还能吐纳精华,现在望月只能想到人间的炊饼,不过蛇能吃饼吗?
远方传来隐约的狼嚎,近处偶有一两声虎啸。应着明月的渐圆,天地间仿佛有一股气在涌动,她看不见变化,只是本能地想呆在外面。
日复一日,她有些静不下心练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无独有偶,山君近日也颇为狂躁,时不时就要虎啸山林,似乎想把地头的宵小全赶出去,只剩它一家子。
不,也不止山君……
最近林间的鸟鸣都带着点“催命”的味道,它们焦灼不安又迫不及待,像是在准备着什么,处处是她读不懂的信号。
直到特殊的日子到来,她才读懂它们的意思。
原来她要等的契机不是长大,而是一次天地动荡的灵气灌顶,那独属于万物开智的盛大仪式——
帝流浆!
凡间的中秋月圆,生灵的逆天改命。这是天道为不开化的牲畜降下的恩典,旨在让它们拜月修行,长智生灵,尽早脱离畜生道的苦海,修得人身。
她真是活得太久,连这也忘了!
若说得道飞升的机缘有一石,那人修几乎独占八斗,修得人身之物占尽三斗,而纯畜生还要倒欠一斗。
然天道贵生,不欲苍生灵智蒙尘,每逢月圆必灵华显现,只为网开一面,拉扯几个堕落的生魂走入正道,不再浑噩。
因此,一到月圆夜万物必躁,狼群嚎叫,虎豹怒吼,蛇虫惶恐。它们灵智不开,不知道要做什么,只知道这天一定要做些什么才好。
而她知道要做什么,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蛇尾一甩,她挑了最高的树攀爬,爬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都要高,还不顾自身安危地爬到最顶端,紧紧缠绕住树梢。
风起云涌,她探出半截身子朝向明月,不断放开感知与心神,只想与这天地契合一点,再契合一点!
当圆月抵达中天,譬如灵石在大阵中归位。
阵眼一定,天地应和,圆月与星斗竟在天幕中同时亮起,虽只短短一瞬,但在她眼中却被拉长到永恒。
星光与月华开始倾落,光芒较以往更甚。
她有节奏地吐纳归元,镇定心神,而林间的一切全在离她远去,恍惚中,她似乎再度“看见”了天地灵气,它们朝她汇聚,而她又一次张开了蛇口。
奇怪,她为什么要用“又一次”?
月华照亮大地,灵气瞬息汹涌,她的蛇身好似在巨浪中浮沉,随着灵气的波动起起伏伏,而这熟悉的感知让她梦回暴雨之日,忽然,她记起了一段被遗忘的事。
为何晕过去,为何被冲走,为何还活着?
没想到,她不是第一次接触到灵气,而是在暴雨之日就摸到了大道边缘。只是那时的她太过脆皮,一经灌顶便晕了。
原来如此,原来她——是能修炼的!
蛇口张开,瞧着明明不大却像鲸口一般吞食灵气。她沉浸于二度触摸大道的欣喜中,自然不知凡间与野林的百态。
岸边的蛇在对月狂舞,黄鼠狼冲着明月下拜,洞里的鳝鱼伸出脑袋,而山君踱步到悬崖顶部,沐着月光无聊摆尾。
人间灯火通明,凡人围桌团聚。也有人泛舟湖上赋诗几首,又对身边人道:“今年的月亮似乎格外大啊?”
不少人仰头望去,却见绕月舒卷的云朵不断回环,逐渐构成了清晰的蛇形。它张开巨口,隐有吞月之势,气势迫人。
“这云可真像蛇。”
“奇景!奇景!”
“金蛇吞月,似龙衔珠,有化龙之相……莫不是龙脉?”有人喃喃道,忽又扬起声,“船家,不知水道的尽头是何地,通往哪处?”
“啊,西北那头?”船家笑道,“客人有所不知,再往那头去就入深山老林了,使不得。”
“我给你银子,你带我去一趟,就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