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清晨,夏蝉从衣奁中取出一套雪青色夹棉袄,走到床榻边。
“公主,这天是越发冷了,好似比往年变天要来得早些。”她絮叨着,上前熟练将虞晚的身体扶起。
入手轻飘飘的,只剩一把骨头、一身挂皮,硌得夏蝉臂弯的关节都开始生疼。
夏蝉掩去心头那酸涩,动作熟练又小心地将衣服披在虞晚身上。
“公主先喝药。”她端来盛满浓稠的药汁的碗,一勺勺喂入虞晚口中。
“咳……”虞晚咽下药汁后,轻轻咳了声,面露疲倦。
夏蝉抽出手绢按在她唇边,柔缓地抹去残余药汁,担忧愈发浓郁。
公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眼下都快入冬了,愈发虚弱。
一碗碗汤药如水般喂下,也瞧不见公主有丝毫好转。
这太医的药竟是半点用处也无。
当真是拿着俸禄吃干饭的一群庸医!
她心底暗恨。
“夏蝉,税吏私册错漏的出入名单,调查可有眉目?”
夏蝉回过神,喉间又是一窒,她压下情绪,平缓地回道:“回公主,暗卫那边已经彻查清楚了……”
“并无不妥。”
“是么。”
虞晚的声音响起,平淡如水,仿佛一切都已料到。
但更多的是习以为常。
夏蝉手脚利落地服侍着虞晚穿衣,内心却是复杂交加。
公主越是平静,她便越是心慌。
这平静如一汪死水,激不起波澜,也没有半分活气。
她搀扶着虞晚从寝室走到书房。
公主每日几乎都是这样的两点一线,夏蝉早已习惯。
可人呐,最怕的就是有对比。
夏蝉见过自家公主最鲜活的时候,也见过她最痛苦的时候,到现在,像失了所有生机即将枯萎的植物,直叫人心中发颤。
早膳端上来,哪怕是清粥都用上许多珍贵的药材,炖得雪白出胶,白米也被熬得软糯。
伴随着热气翻涌,书房内漫开咸香的米粥味。
可还没等夏蝉服侍虞晚用餐,就听得她那句:“撤了吧。”
“公主,您多少吃一口吧,若一口都不吃,身体要吃不消了。”夏蝉急急出口,声音带上些哽咽,却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虞晚只是将目光移开,落在窗外连叶子黄得发蔫的梧桐树上,眼神空得什么都装不下。
夏蝉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口气,正欲将早膳撤下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从远到近,还夹杂着一股酸酸甜甜的糕点气。
她朝门口望去。
苏子衿双手捧着瓷碟,上面放着几块晶莹剔透的糕点,整体红润软弹还会随着他的行走颤颤巍巍地晃着。
“公主,我做了些山楂糕,不知您可否赏脸尝尝?”
他将食碟摆在了清淡的白粥旁边,衬得山楂糕色泽更鲜亮,散出的那股子酸劲儿萦绕在鼻尖,直勾得人口舌生津。
他一身天青色衣袍,微微颔首时,修长的脖颈完整地露出来,弯出一道脆弱的弧线。
那五官精致得过分,纤长浓密的睫毛颤着,低低垂着遮盖了大部分的瞳仁。
瞧着很乖。
夏蝉默默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了苏子衿。
她余光打量着他,自是敏锐地注意到那些刻意为之的痕迹,不过若是能让公主吃些吃食……
倒也无妨。
“山楂糕?”
虞晚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那精致的糕点上。
红色的小方块切得很整齐,上面还洒了一层桂花点缀着。
“是。”苏子衿声音放轻,却没有遮挡那股戏腔调,“山楂糕开胃,我瞧着公主近来食欲不振,便想着或许能让您舒坦些。”
他眼眸抬起些,那清亮的眸子里时常流转着光,隐隐含着些期待与紧张。
虞晚的目光在红润的糕点和苏子衿的眉眼上停留一瞬,想也没想就要拒绝。
可那股独特又清冽的酸甜,似顺着白粥升腾而起的热气,直往鼻腔中钻。
清晨那碗苦到舌根的药味好似都被这香气压下。
她太久没有对食物产生过兴趣了,这具身体像摒弃了食欲的空壳,被药汤灌满了。
府上厨子也曾用山楂或各种开胃的食材制各种吃食,她只觉得厌烦。
可现在……
虞晚舌尖在口中动了动,还是那股苦药味,目光却从山楂糕移到苏子衿面上。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拈起一块,糕点微凉又柔软的触感,几乎要把手指都吸进去。
苏子衿肩线都紧绷着,呼吸瞬间屏住了,视线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虞晚手指微顿,偏头避开他那灼热的视线,将山楂糕送入口中。
山楂糕切成好入口的大小,刚入口,那股酸意率先漫开,伴着恰到好处的甜味,激得味蕾都在颤栗。
她慢慢咬着,口感细腻又顺滑,甚至不需要她费力咀嚼。
一块小小的糕点,竟做得……如此体贴。
她没说话,只是又拈起第二块山楂糕。
夏蝉的眼睛立刻亮了,快速扫了眼苏子衿,却发现他重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