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尖红得可以滴血。
但在虞晚期待的眼神下,他终是败下阵来,手捏紧成拳,从喉间挤出一句:“好,好吧。”
后面的话语更是细如蚊呐。
“那便听阿晚姐姐的……”
……
记忆中的场景慢慢淡去,手中的暖炉早已失去温度,虞晚却浑然不觉。
那长相酷似裴瑾的戏子在她脑海中轻轻闪过,打碎了原本美好的回忆。
她轻咳一声,视线终于聚焦,落在不断后退的风景上。
实在是相差甚远。
她又怎会不知?
可是,万一呢?
她已经错判过一次,自此与阿瑾擦肩而过许多年。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她也不敢赌。
*
税吏私府。
那一行人撤离后,府内不再明亮,甚至有些空荡。
到处都是被搜查过的凌乱,酒杯食碟摔了一地。
苏贵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回过神,他舒口气,抬首望向戏台。
苏子衿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僵着,昏暗的光线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
那股子后怕劲过去,苏贵心思重新活泛起来。
他大步迈上戏台,双手背在身后,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妆被卸干净的苏子衿。
“真没用!”
苏贵咂巴着嘴,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踱着小步,绕着苏子衿转了几圈,眼神一点点透出奇异的光芒。
“不过我倒是觉得,她对你好像还是有兴趣的。”
“想想也是,就凭你这张脸……啧!”
他蹲下身与苏子衿平视:“不过你实在太木头了,显得无趣至极,想来也是贵人没要你的原因。”
“看来要让你攀上贵人,还得费点劲打磨打磨。”
苏贵翘着两撇胡子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
“璞玉需好好打磨。”
苏子衿身体一震,肩膀上的力道不重,却将他所有的自尊都拍碎在黎明前。
班主粗俗的言论,一句接一句传入耳中。
他不想听,耳朵却被迫听完全程。
班主说,那位公主对他感兴趣?
苏子衿垂下眸,长长的睫毛盖住视线,双手忍不住将那戏袍裹得更紧。
他不觉得那位公主对自己感兴趣,她那双眼里倒映的不是他的影子。
分明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她唤阿瑾时,声音柔得能渗出蜜来。
与先前那份漠视一切的态度截然不同。
一阵风吹来,带着些许的湿意扑在面上。
脸上戏妆被卸干净后,好似一切不堪都被暴露在光下,没有半点遮挡。
苏子衿突然之间,开始嫉妒那位名为阿瑾的少年。
虽不知他是何人,有怎样的身世。
至少,有人捧着真心待他。
而这份真心……
他活着的这些年,只在戏里见过。
她来时像那天上月般遥不可及,走时连清冷的月光都未曾留下。
他像误入仙宫的老鼠,分得一些不切实际的油盖后,被打回了原型,只得灰溜溜地缩回阴冷的角落。
“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傻跪多久,快点起来,跟我回金玉班。”
班主的声音打断了苏子衿的思绪,下一刻身上传来拽拉感。
他的双腿早就跪麻了,半点知觉也无。
在班主的催促下,他僵着的身体硬是重新开始动作,每动一下,全身都会反复泛起细密的啃噬,直叫人抓心挠肝。
“哑巴了?”苏贵不耐烦,嗓音又大了些:“我还没说你之前胆子怎么那般大,竟敢辱骂官员!”
“回去以后有你好看的。”
他终是站直了身体,膝盖更是渗入骨般阵痛着,手还死死拽着戏袍,恨不得将脸也一同遮住。
苏贵没有闲心关照苏子衿的情绪,径直拽着人朝金玉班的方向走。
他嘴中还细碎地念叨着:“也不知这位贵人是什么身份。”
“竟有那么大的仗势,如此轻松便让税吏老爷倒台了,她怕不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吧?”
苏子衿被苏贵拽着,脚步踉跄着,呼吸更是乱成一片。
他将嘲讽压在心底,面上只余一片木然。
苏贵嘴巴不停,将心底那点小算盘打得十里八荒都能听见。
“你若能得这贵人的欢心,咱们金玉班便能脱胎换骨,一块跟着飞黄腾达。”
“这样,回头我使些银钱,在京城找找看有没有那擅调教的嬷嬷,好好教习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