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也一点点显露出来。
虞晚倚在轿撵软枕上,懒懒地顺着光线打量着他。
少年面上覆着精致的戏妆,桃色颊脂大片又均匀地打在眼角,眼尾斜斜上挑着。
那双清透的眸中还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夹杂着些许死寂。
她原本只是随口吩咐。
却在看清少年的相貌后,忽而坐直了身体,目光定在他的眉眼上。
刹那,心跳盖过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
面上的漠然一洗而空,她显得有些急切,身体朝前倾着,示意侍女:“给他净面。”
话音刚落,那跪着的少年朝她看来,眼神空洞又茫然,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恐惧。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侍女很快便带着装水的铜盆与帕子上前,沾湿的锦帕即将要触到他的脸时,他朝后缩了缩,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在本就胡乱裹成一团的戏服下分外明显。
侍女皱眉,朝虞晚看过来。
虞晚点点头,侍女才继续手下的动作,用锦帕开始细细擦拭他面上的油彩。
少年僵着身体,眼底的恐惧越发浓重,身体抖得厉害,却乖乖地任由侍女动作。
伴随那点妆被侍女一点点擦净,一张柔美素净的脸显露出来。
他那双含着恐惧的眼,也逐渐被另一种认命的绝望所替代。
火光下,虞晚彻底看清苏子衿那张净面后的脸。
她瞳孔微缩,身体猛然晃了一下。
不待侍女回来,自行撑着扶手慢慢从轿撵下来。
当身体离了那些温热软毯后,寒风刮过便遏制不住地发着寒战。
喉间的痒意也越发浓重,虞晚却不管不顾。
是他吗?她的阿瑾……
侍女连忙赶过来,将暖炉塞入虞晚手中,扯过落下的斗篷披在她肩上。
“公主,您身子弱……”
虞晚摆手示意侍女不必再说,脚步虚浮却带些急促。
“咳……扶我过去。”
在侍女的搀扶下,虞晚顺着那矮阶走上戏台。
伴随她的靠近,药味也越发浓郁。
苏子衿本能想躲,却看见她缓缓蹲下来,与自己平视着。
他大脑一片空白。
她……这是在做什么?
方才他已经知道,她是四公主。
也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天潢贵胄。
在她命令侍女给他卸妆时,内心的恐惧几乎达到了巅峰。
他连税吏老爷都无法抵抗,而那轿撵之上,是只需出现就能将税吏老爷吓得磕头的四公主。
卸妆之后他会面临什么样更残酷的要求?
一个念头逐渐升起:
他好像无法逃离做玩物的命运。
而他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
他该认命吗?
不,他不想认这肮脏的命……
可他,无路可走。
直到这位身份尊贵至极的公主,走下了温暖的轿撵,踏上这座肮脏的戏台。
……蹲在了他的面前?
“阿瑾?”
一个陌生的称呼从她口中唤出。
苏子衿只觉呼吸间满是她身上的药香气,所有思绪都随着那声呼唤纠缠成一团乱麻。
她这是……在叫谁?
他原本躲避的眼神猛然撞入她的眸中,怔愣着好像忘记了所有反应。
虞晚顿了顿,声音更软几分,试探性地问道:“阿瑾?你不识得我了?”
她蹲着的时间有些久了,双腿都开始发麻,头也开始眩晕。
但她仍执着地盯着面前这个仿佛陷入呆滞的少年。
好半晌,他才像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音低低的。
“公主殿下,我不知您唤的阿瑾是何人。”
“我……我不是。”
他话音落下,虞晚再压不住喉间的刺痒。
她别开头,猛地将锦帕捂上嘴唇,猛烈地咳起来,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生生咳出去。
“公主!”侍女搀着虞晚起身,面上满是担忧。
苏子衿低垂着眼,手在戏服中悄然握紧,却没有做出半分逾越的动作。
远处,锦衣卫搜查完毕,几人手中捧着厚厚的簿子站在戏台前。
“殿下,已搜查完毕,这些都是搜出来的私册。”
另一队押着一个男人走来:“还有这人在附近探头探脑的,属下一并带过来了。”
“待您发落。”
虞晚好半晌才止住咳,整个胸腔都火燎燎的,口齿间满是血腥味,难以下咽。
她勉强朝锦衣卫的方向一瞥。
那人被锦衣卫控着,吓得面无人色。
他眼珠子胡乱瞟着,落在跪立的少年身上时,好似找回主心骨。
“子衿,子衿啊……救救班主。”
少年一动不动,头也没有抬,始终保持着这个裹衣跪立的姿势。
苏贵没得到他的回应,猛然转向虞晚,狠狠磕头:“贵人,您若看中这玩意儿便给您了!饶我一命……”
虞晚捻锦帕的手指微顿。
她轻抿唇瓣,几乎是瞬间,她面上的情绪已经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