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乐言从厨房抱出一个菜码冒尖的大海碗,惊喜得眼睛发亮:“阿嫲,今天又吃鸡肉哇!”
“吃多点肉,让你快快长高长壮。”
潘庆容躺回摇椅上,眉目含笑看着孙女大口扒饭,乐道:“你要是去东沙村上学,舅公家的牛怕会追你到学校。”
潘庆容娘家就是东沙村的,嫁来西沙村当年只有十来户杂姓人家,都是建国后响应号召上岸定居的疍家人,延续至今也不过二十多户,比不得东沙村世代同姓群居。
“哇!这个这是煎鲮鱼饼吗!”
爽滑弹牙的鲮鱼饼是潘庆容的拿手菜,因为剔刺,捶打肉泥成胶这些过程费神又得用巧劲,饭桌上轻易见不到这道菜。
冯乐言惊喜得听不见她奶奶的调侃,筷子戳起一块煎鱼饼将将停在嘴边。眼珠子一转,改而跳下凳子凑到潘庆容嘴边,“阿嫲,给你吃。”
“我不爱吃,你吃。”西沙村在珠江口沿岸,水里游的都不是什么稀罕物。潘庆容推开她的手,心里很是熨帖又充满不舍。
“这是我的报复,你吃吧。”吃了就不能赶她走,冯乐言追着她的嘴巴塞进去。
“唔,你......”潘庆容一脸复杂地看着孙女,这孩子老把报恩说成报复。小腹忽然一阵钝痛让她弓起了腰,脸上冒起细密的小汗珠,止不住呻吟出声。
“是不是又肚子疼?我去给你拿药油!”冯乐言原地蹦起,没一会从房间里蹿出,拧开瓶子倒了点药油在手心,熟练地搓热手掌再捂上潘庆容的肚子,学着她奶奶以前给她抹油的样子,一边揉肚子一边轻声哄道:“抹了油就不疼了,吹吹。”
隐痛一次比一次持久,潘庆容恍惚间觉得这次大腿根也开始产生钝痛。看来病得不轻,令她更加坚定送孙女离开的决心。过了一会,摸了摸冯乐言乱糟糟的短发,淡定开口:“果然好很多,不用再揉了。”
“是我揉舒服的,对不对?”冯乐言仰起脸等着被夸。
就她那不知道轻重,在肚皮上捏来捏去的粗暴手法还敢来邀功,潘庆容暗暗嫌弃,抿唇点了点头。
冯乐言得到肯定,满足地洗干净手继续吃饭,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咸水歌。
那都是老一辈在船上传唱的口水歌,通过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唱出来有些违和。
潘庆容有心想让她换首歌,忽然被门外悄摸探出的黝黑脸庞吓一跳,捂着心口惊呼:“大牛,你站那鬼鬼祟祟吓人干嘛!”
“潘婶,我有急事求你帮忙。”大牛闪身进屋,急急忙忙拉起潘庆容。
“哎,”潘庆容拽住他:“你别扯我,先说清楚是什么事?”她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一个两个净会偷偷摸摸地来找。
大牛急得耳红脸赤,带着哭腔哽咽:“我妹她生了几个小时,娃娃生不出来,求你快去看看她。”
“惠玲又怀上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潘庆容一时后悔新楼盖在村尾的地方,这几天少出门,消息都不灵通,连连说道:“我退休好几年了,早就手生做不来接生员的活。生孩子上医院去啊,再不济找超英也行。”
“不能上医院,更不能找超英!”
大牛瞥见一旁扒饭速度慢下来的冯乐言,开始支支吾吾:“这事不能声张,万一...这胎还是女孩,惠玲婆家肯定闹离婚。不能让超英知道惠玲在这里,潘婶你救救惠玲吧。”
李超英是东西沙两村的现任接生员,如果让她知道惠玲在生产,一定会上报给计生办。
潘庆容这双手抱过数十个婴儿,张惠玲的大女儿也是她负责接生的,今年五岁。
头胎与二胎的年龄相差四岁以上、父母皆是农村户口这两点按照当地政策都符合二胎指标。悄无声息地躲回娘家生娃,如果这胎是女孩......
两条人命危在旦夕,容不得潘庆容再想下去,回房间背起接生箱子快步走出,出门前状似为难地抱怨:“惠玲以后抱着儿子回娘家千万不能提我名字,这事你给我瞒得一只苍蝇都听不见。如果哪天让赵戴银知道我私下接活,又来找我摆妇女主任的官威。”
“是我家欠你的人情,我张大牛一定会记着。”还没生出来就先听见‘儿子’的字眼,大牛顿时活过来,忙不迭地接过箱子飞奔出去。
潘庆容一路上都在忐忑,不知道乐言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认不认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