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流传的消息,总是有些神奇的特性——当你不注意、不关心的时候,那些消息你还真就听不见。
但你若是做个“有心人”,着意去打探,真真假假的消息保证你听都听不完。
先帝时期宫里面的消息,阿杼原来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当今圣上连带着后宫的诸位娘娘们都已经够人忙活了。
有那打听消息的功夫,她不如多听听贵人们的喜恶,看看哪个宫里的主子们好相与或是手头大方......
但自从知道冷宫里的那一遭不是自己的癔症,而是真有这么一个冯贵妃后,阿杼就上了心。
要论起来,阿杼的行动力绝对是一等一的——
在这宫里,宫女们做庶务多来往各个监房,或是尚珍、尚衣、御膳房......接触的地方多,机会就多。
一般而言,只要不是什么违例、僭越或是独一无二的稀世奇珍,其他的东西,花点银子多多少少都是能搞到一点的。
提着食盒往冷宫去的路上,阿杼时不时就看看袖中藏着的小木匣,里面装着的,自然是沉水香了。
实话说,阿杼能淘来的,确实不是什么顶尖的好货,但半个巴掌多点的香粉末,让再度舍出去大半身家的阿杼足够肉疼了。
肉疼归肉疼,阿杼却从来没有为这事犹豫过。
欲求先予——许是在这宫里打滚看过太多的脸色,无师自通般的阿杼精准点亮了这个技能,很会讨好人。
照例给其他的宫室前送了膳,阿杼又藏起食盒,悄悄的往披香殿钻了进去。
*
沉水香的气味很是独特。
刚开始只有浅淡的香气,不知不觉就忽略了过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鼻尖就只剩一点若有若无的淡淡甜意了。
这种气味很奇妙,而这种取悦感官后的愉悦很是直接。
为着选宫的事,精神一直紧紧绷着的阿杼,这会儿蹲在个生了锈斑的香炉前,什么都不想的两眼放空,神情放松。
到底记着这是哪里,放空了一瞬后的阿杼立马回过了神。
她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冷宫里的布置自然不会宽敞华丽到哪去,简单的一居室内原本会用屏风隔开休息的卧房,但现在殿内无人居住,自然连个屏风也没有。
空荡荡的室内一眼就能看完,看不见那位贵妃娘娘,阿杼自然也无法从神态上判断这位娘娘是否满意。
“还请娘娘恕罪,依奴婢的身份,费尽心思也只能换得一点香末来,也不知娘娘是否用的惯......”
“哦,若本宫用不惯这下等香呢?”
阿杼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暂且委屈娘娘等待几日,奴婢给您换了好的来。”
“你现在做不到,再过几日就能做到了?莫不是在这许着空话拿本宫逗闷子吧?”
阿杼摇了摇头,十几岁的姑娘,言及自己手头紧时,脸上多少有些羞涩。
“奴婢如今还在掖庭,身上还没有正经差事,每月的例银也攒不了多少......后日就是选宫的时候了,若是被选中,拜见贵人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收到些打赏。”
殿内一时沉寂了下来。
按说冯贵妃这般的人物,当初前呼后拥有多少的人上赶着献殷勤却寻不着门路?
兰香玉贵、蜀地金锦、龙眼大的贡品南珠,还有近乎一夜就满园的西府海棠......无数奇珍异宝也不过得到贵妃娘娘一个眼神而已。
如今,她已经沦落到要靠一个囊中羞涩的小宫女,硬是挤出旁人打赏的一点银子来供香。
偏阿杼的神色是极为认真的......哪怕你明知她是在献媚讨好,可扪心自问,你不会为这种近乎滚烫的坦诚打动一点?
掖庭里铁石心肠的嬷嬷们,就是这么被阿杼硬生生撬动的。
半晌静谧后,冯贵妃再次开口了。
“姜杼,你是想从本宫这求得什么?”
“是想求财?”
“本宫当年到这冷宫来带的东西不多,被拿走的更不少,但最喜欢的一些东西还是藏了起来,你想要这些?”
一听是连贵妃娘娘都喜欢的珍宝,穷酸的要死的阿杼眼睛都亮了,可最后她还是艰难的摇了摇头,强忍心痛道;“娘娘,奴婢,奴婢不求财。”
“不求财,那你求什么?”
“本宫想想.....你快要选宫了,是想从本宫这听些宫里的秘密,好寻个好去处?”
叫孙掌事调教了近十年的阿杼还是摇了摇头。
她仍旧坚持:“嬷嬷说选宫的时候,会尽力给奴婢安排一个好去处。”阿杼信孙掌事的。
“呵,你这也不求,那也不要,那在这巴巴的献殷勤到底是要干什么?!”
刚还好好的呢,猝不及防间暴躁起来的贵妃娘娘吓了阿杼一跳,她结结巴巴的道:“奴婢,奴婢确实是有事相求......”
一听这话,冯贵妃又再度平静了下来。
“说吧,你要求什么。”
张口就想问“哗——哗——”玩意儿的阿杼,仅有的理智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这位贵妃娘娘被困在这,不说挫骨扬灰......也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