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怀鸢想,就是她到死恐怕都不会忘记这一天是个多么重大的日子。
当然,这个“重大”仅限于盛蕴和祝敬驰。
她这个当事人,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过。
她就是一精致的提线木偶。
也没有心。
又是一个哈欠,祝怀鸢抬手掩唇。
早上八点钟被盛蕴的电话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拉出来,先是到美容院做连头发丝都不放过的那种全身保养,忙活到下午一点钟,只被允许吃两口甜品垫垫肚子,不然穿礼服会突出小肚子有碍美观。
最后又转战另一个地方化妆做造型。
怕是要结婚的新娘子都没她这么兴师动众。
祝怀鸢困顿地眨眨眼。
化妆师忙抽出一张纸巾擦掉她眼尾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盛蕴先她一步做好造型,她不是今晚的主角,不必弄得太复杂,适合她这个年纪端庄得体就好。
做完她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着杂志等祝怀鸢,时不时再给化妆师和造型师提点建议——
“妆不要太浓”、“头发不要太卷”、“睫毛要自然”云云。
一个母亲对一个女儿的掌控欲拉的满满当当。
化妆师和造型师怎么想祝怀鸢无从得知,但她要是她们二人的其中之一,碰到屁事这么多还瞎指挥的顾客,只会想让位给她,叫她自己来弄。
听见祝怀鸢又打一个哈欠,盛蕴问她:“昨晚几点睡的,这么困。”
“不记得了。”祝怀鸢一个人住,什么时候困就什么时候睡,哪还会关注具体几点。
“肯定又熬夜了。”盛蕴十分笃定:“我都说了今天是个大日子,你还这么不听话。”
“对不起,我错了。”
这六个字已经成为祝怀鸢刻在骨子里的形式机制。
道歉并不是她真心认为自己错了,而是这是最省时省力,能让盛蕴最快闭嘴的办法。
盛蕴嗔怪一嘴:“你这孩子。”
别好最后一枚卡子,造型师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笑着轻拍祝怀鸢肩膀:“好啦。”
祝怀鸢意兴阑珊地撩起眼皮,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也没看清什么样子,就走个流程,随即很是捧场地一笑:“谢谢啦,很漂亮。”
造型师真诚夸赞:“是你长得好看。”
大眼小脸,鼻子挺翘小巧,原生皮肤白里透红,像是手艺人精雕细琢出来的洋娃娃。
身材也好,有点小肉,但都分布的很匀称。
造型师灵光一闪:“有没有人说过你像日本那个女明星,佐佐木希。”
还真有。
不止一个人说过祝怀鸢像佐佐木希。
所以从小到大,祝怀鸢都对自己的长相有着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被人夸赞时也引以为傲。
直到现在,她的美貌成为刺向她的一把刀。
是没有摆在台面上来说过,但她心知肚明,但凡她长得丑一些,哪怕贺聿明是个瘸子,祝家也不会把注意打到他头上。
冬天天黑得早,一通收拾下来,下午四点天色就暗下来。
今天他们出行都是靠司机接送,盛蕴没有开车,司机把他们送到化妆室后,盛蕴就叫他先走,晚上去餐厅祝敬驰会来接。
盛蕴正要给祝敬驰打个电话问一下他到哪了,二楼楼梯就走上来一个人。
店员刚问他找人还是怎么,盛蕴就见到他。
“叙南。”盛蕴收起手机迎过去:“怎么是你来了,你爸呢?”
祝叙南说:“他带煦阳先过去了,我正好在附近,顺路。”
说完,他自然转向盛蕴身后的祝怀鸢。
祝怀鸢穿一条一字肩小香风连衣裙,耳垂和脖颈戴着同一套珍珠首饰,黑长发盘成公主头,踩着一双小细高跟。
祝叙南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恍惚。
放佛回到第一次见到祝怀鸢的样子。
“那走吧,我们都弄好了。”盛蕴没察觉到祝叙南的异样,打断他的出神。
祝怀鸢更是自他上楼就没给过他一个正眼。
这会儿盛蕴发话,她拿上手拿包,跟在盛蕴后面下楼。
祝叙南落在最末尾。
即使祝怀鸢看不见,他也克制着自己的眼睛不落在她身上。
祝、贺两家既要联姻,这场就算是家宴。
地点定在王府井那边的一家私厨。
纯中式四合院,据说是由之前一位王爷的府邸改建,每日只接待五桌客人,都是独立包厢,私密性极好。
祝怀鸢一行三人赶到时,贺家人已经到位,一进包厢,盛蕴就扬起应酬公式化的笑容。
“不好意思,久等了。”她说:“女人打扮起来就是比较耗时。”
即是盛蕴开口,贺家这边就是余静姝站出来。
余静姝回握住她的手:“理解,我们也才到不久。”
话音刚落,才关上的包厢门被人再次从外面推开。
室外的冷风吹拂过离包厢门口最近的祝怀鸢。
一道磁性有质感的男嗓响起。
“不好意思,有事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