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保证位置深浅一模一样。这叫夫妻共患难,同吃苦,和生同衾死同穴也差不多的。"<1
哪里差不多,差太多了好么?
阿念抬手就亮了刀刃。
听雨轩的偏僻一隅成了厮杀的生死场,每一处模糊阴暗的特角旮旯都是藏身与偷袭的好地方。为了不惊扰沉睡之人,他们必须放轻步伐,屏息敛声,动作要更快,眼睛要更尖锐。<1
骨头相撞会发出闷重哀鸣。
刀刃割开衣襟,却不会有什么动静。
鞋底踩烂杂草,脊背滚过土石,细碎的血雾飘在空中。在黎明降临之前,精疲力竭的阿念按住枯荣,两人在草堆里滚了几圈。她该走了,回到云山去。可枯荣说:“你要不要听我唱曲儿?听完再走。”阿念不理解这是什么怪癖。她伏在他身上,汗湿的脑袋贴着胸膛,能听见血肉白骨包裹的怦怦声。少年郎的哼唱自胸腔传入耳道,低微但轻快,让人想到早春的日光,午间的风。<1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他唱的是女词,“…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阿念半阖着眼,听枯荣唱了两遍。
听完了,问:“哪里学来的?”
“我师姐以前常常唱。也教我们这些地牢的弟弟妹妹们唱。她说,等我们长大些,总要学的,毕竟以后指不定出什么任务,总得多学些本事,以防不时之需。”
枯荣仰面望着上空。这个晚上终究没有下雨,阴云逐渐飘散,西斜的明月露出真容。
“后来她奉命去偷顾楚的密信,被顾楚发现,就这么死了。死了以后,我才知道,那段日子她潜伏在顾楚身边,扮的是伶人,她唱曲儿,是因为顾楚喜欢听。可是顾楚喜欢的是曲子,谁唱都一样,她分不清,死都分不清。”“情爱能杀人。阿念,以后你会不会像顾楚一样,也剜了我的心?"<2躺在草堆里的枯荣噙着笑,狐狸眼亮得出奇。阿念揪着他的衣襟,将满脑门的汗蹭在他身上。而后说道:“我不是顾楚。”
天要亮了。
阿念支撑着疼痛的身躯站起来,重新蒙住脸,将裂月刀藏在胳膊下面。她轻手轻脚地离开听雨轩,赶在天光大亮之前,回到杏林小院。卧房里的桑娘似乎还在睡觉。阿念偷偷摸摸换下衣裳,拿备好的药膏抹了新伤,钻进被窝里闭眼睛。榻上的桑娘背对着阿念,缓缓放沉呼吸。1往后的日子,愈发忙碌。
阿念一睁眼就要读书,去石崖练武。晌午顾不上回去吃饭,就着冷水吃饼,吃完再继续。黄昏归来,狼吞虎咽解决晚饭,翻阅书册典籍,习兵法,读政论,拿着舆图与桑娘拟练战役。到了深夜,待周围人全都睡下,她得偷摸着潜入季宅,寻枯荣学本事。<1
凌晨再回来,昏昏沉沉睡两个时辰。2
裴怀洲偶尔会送信来。满纸玄学道理,措辞风雅精致,阿念需得翻来覆去读几遍,解出字里行间的暗示,才能明白他真正想要传递的讯息。一一温荥送往建康的弹劾文书被截。截信者被发现是秦氏族人。不可能是秦氏的人。阿念想,秦刺史坐镇建康,不会为这一封文书大动干戈,故意让温荥抓把柄,落实"秦氏杀靖安卫"的证据。一一靖安卫在吴县挨家挨户查人,十岁左右的幼童皆需接受问审。此事民怨沸腾,靖安卫与百姓多有冲突,刀下又添许多冤魂。阿念攥紧了纸。
一一如今他尚未涉足乌头门。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能走进高门大户,搜查藏匿萧澈的铁证。
阿念能猜到温荥的意图。萧澈脾性骄纵,若真在吴县,相较于普通人家,更可能投奔士族。温荥也希望萧澈投奔士族,如此一来,他抓到萧澈时,就能收拢世家势力,献于天子。
可是,温荥所带的靖安卫才多少人?真要做些一举多得、流血漂橹的大事,必不可能不自量力。所以,若温荥真的找到了萧澈,定会按兵不动,仰仗天子之势调遣军队,再行屠门灭族之事。<1…那便不是单方面的诛杀了。
极有可能发展为战争。
阿念将信纸揉烂泡水。裴怀洲每次寄信,并不是与她商议对策,纯粹因为担着"喜爱"的名头,应允了她的请求。
论迹不论心,这种行为放在寻常男子身上,都算是有情有义,敢冒生死风险溺爱恋人。放在话本子里,要被人赞叹痴情,叱骂糊涂。但阿念和裴怀洲不是恋人。阿念也不会为此感动。她记住了每一封信的内容。夜里和枯荣追逃厮杀时,也会打听城里的情况。关押在郡府大牢里的百姓迟迟未能放出,新进去的人越来越多。每日郡府门前都跪着人,哭喊着磕头求情,又被差役驱散。也有文人瞧不过眼,写了几篇含沙射影的文章,指责郡府尸位素餐助纣为虐,靖安卫滥用权柄罪孽深重。
可惜这文章传不到几个人手里,就呈到了温荥案头。写文章的人,自然也要血溅五尺。
吴县一日更比一日压抑,但亭台楼阁里仍有世家子们的笑声,清池花榭仍有靡靡乐音。<1
阿念踩着轻飘飘的步伐,掠过那些富贵地界时,还能嗅到残留的酒气与熏香。
每一个夜里,她在季宅和枯荣打架。跟踪他,偷袭他,与他厮杀。有时他会提要求,让她从熟睡的季随春身边拿一样东西,且不能惊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