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该起身上早朝了。”廖果在殿门外轻声道。
衣储莲飞快地用指尖拭去了眼角的湿润,转身时,眼底的落寞与自卑也彻底被他隐藏,只剩下如水波荡漾的温柔。
他温声细语地问:“玉娘身子才好,今日可要歇一歇?”
衣储莲深知,不干政议政才是后宫男子的美德,但尤其劝皇帝不上朝这种事,稍有不慎就会有被骂妖侍之嫌。
但衣储莲不在乎这些。他从不奢求什么贤侍贤后的美名,只担心沈玉峨的安危,害怕她带病上朝,累坏了身子。
“不歇了,这五年夺舍我身体的人把前朝后宫搅成了一锅粥,好不容易夺回身体,我真是片刻都不敢休息,只想夺回权利,除掉孟家。”沈玉峨轻拥着衣储莲,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
这前朝后宫波诡云谲,处处都是眼线耳目,唯有在一起长大、情投意合的衣储莲这里,她是真正放松的。
因此她没有遮掩,把心中想法都告诉给了他。
衣储莲沉默了一瞬。
这五年他过得辛苦,玉娘又何尝不是呢?
他只是受了孟鸿雪□□的折磨,但玉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夺、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一点点被外人蚕食侵吞,她的心里恐怕比他更痛苦、更煎熬。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却连一丝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拼命收拾着烂摊子。
想到这儿,衣储莲看向沈玉峨的浅眸中充满了理解与心疼。
前朝政事他身为男子,帮不了她什么。
所以,他必须竭尽全力,让玉娘在后宫的日子过得舒心顺畅。
思及此,衣储莲手臂缓缓用力,从包裹着自己的锦被里钻出来,跪在床下的脚踏边,拿起蜀锦制成的托在手心,仰头对着沈玉峨浅浅一笑:“陛下,侍身伺候您更衣吧。”
沈玉峨愣了一下。
作为皇女,她自小也是被奴才们伺候着长大,更不缺通房侍郎照顾她的衣食住行。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衣储莲伺候她更衣,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眼见她没反应,衣储莲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沈玉峨的脚踝,替她穿鞋。
他指骨微凉的温度隔着袜子,渐渐浸入她脚踝的肌肤,像一捧沁凉的冰雪,令沈玉峨一个激灵。
“别!”沈玉峨反应过来,直接跳下床。
“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做这些粗活干什么。”沈玉峨握住他的手腕,乌亮的眼眸是满是怜惜。
“......可是,后宫侍子伺候陛下更衣,本就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衣储莲缓缓掀眸道。
衣储莲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能像寻常男子一样,每日伺候妻主的衣食住行。
从他初见沈玉峨时,他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甚至觉得这是一项莫大的殊荣,因此常常嫉妒她府中的通房小侍。
如今好不容易有伺候沈玉峨的机会,却被她拒绝,纵然知道是玉娘心疼怜惜自己的缘故,他虽然内心感动,可更感到一种深深的愧疚和难过。
他的手受了伤,动作不便,连伺候妻主更衣这样最基本的分内事都做不到。
......他真不配为人夫。
“不用在意什么祖宗规矩。”沈玉峨不以为意地亲了亲他的眼尾。
他轻颤的睫毛,如浓黑的蝶翼般轻轻扫过自己的唇瓣,带来轻微的痒意。
“......可是、”衣储莲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玉峨接来的一番话打断。
她道:“储莲,你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等着将来做我的君后。”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令衣储莲震惊抬眸。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丑陋有残缺的废人,早就不是从前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还能留在她的身边,得到她一丝怜惜就已经是万幸了。
为什么玉娘却还将最尊贵的君后之位许给他?
衣储莲不敢置信,浅色瞳孔剧烈颤动着,仿佛收到极大的震撼,大脑混沌一片,强烈的恍惚感令他眼前一阵眩晕,仿佛像跌入了无尽的漩涡空洞了,良久回不过神来。
沈玉峨并未察觉他的异常,继续道:“孟鸿雪是个心狠手辣的悍夫,你不必同他斗法,你心地善良单纯,我怕他伤着你。你只需要在慈宁宫里安稳待着,等我将整个孟家连根拔起,到时候必然将孟鸿雪五花大绑,送到你面前来,任由你处置,好吗?”
在沈玉峨心里,衣储莲是个柔弱不能自理,又纯白无暇,如莲花一般洁净善良的人。
他这样的人,怎能会是孟鸿雪那个毒夫的对手?
所以,她才想把东暖阁、慈宁宫,变成一座金屋,将衣储莲妥妥帖帖的保护起来,前朝后宫的一切风雨都由她来抗。
而衣储莲只需要照顾好自己,等着她扫清所有障碍,迎他做君后的那天到来。
“......好。”衣储莲嗓音微微有些哽咽。
沈玉峨对他的爱护令他四肢百骸翻涌起一阵如岩浆般沸热的滚烫,直直地烧进了他的心窝里,令他产生出一种近乎热症般神志不清的狂喜。
可欢喜过后,强烈的歉疚如一盆冰水,狠狠浇在他的身上,冷热交织,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