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脸挤进他眼球里,菖蒲、柴玉...所有和孟鸿雪一起欺辱他的爪牙,他们扭挤在一起,尖叫、大笑、嘶吼,声音被拉扯得无限大,像地狱里的丧钟咆哮而来。
衣储莲的表情惨白,像被泼了一盆冰凉的水,阵阵发寒,那些痛苦与不堪的记忆,已经快要将他折磨疯了。
他虽然还活着,但却永远被浸泡在这些苦水里,成为一具泡得发胀变形的浮尸,不得解脱。
“储莲、储莲?”沈玉峨温柔的呼唤,将他从阴森的记忆里拽回来。
衣储莲神情一阵茫然,怔怔看着沈玉峨的脸,几乎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瞧你,疼得脸色都不对劲了。”沈玉峨语气无比轻柔,几乎是小心翼翼地。
“没、一点也不疼。”衣储莲缓缓勾起唇,淡淡的笑容里,却透着一种近乎死气的麻木。
“我会尽量再收着力的,若是疼了就告诉我,千万别忍着。”沈玉峨心疼得看着他,继续为他抹药。
她指尖那点力道,本就十分轻柔,像在伺候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
现在再次收了力,更加轻得不像话,像平静水波上,淡淡晕开的涟漪。
即便如此,沈玉峨还是满心担忧,生怕弄疼了他。
她一边低头专注上药,一边时不时抬起头,观察他的脸色,关切地询问他:“疼不疼?疼不疼?”
衣储莲沉默摇头,低垂的睫毛下,遮掩着他恍惚又茫然的目光。
这一声声的关心,让他仿佛又看见五年前,少年时期的沈玉峨。
她和眼前人各自站在时光的两端,将这五年里,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他,小心翼翼地从时光苦水里捞出来,温柔地包容起来。
太像了,怎么能演得这么像?
“好了,这药早中晚都要涂抹一次,慢慢瘢痕就会被淡化的。”沈玉峨合上小瓷瓶,并将它放在他的床头,柔声叮嘱道。
“你也别在伤疤的事情而自卑,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恢复本来的容貌,又是从前那个冠绝京城的第一公子啦!”她笑吟吟道。
衣储莲几乎快要被她的笑容耀花了眼,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伤从何来。
他振作精神,狠狠攥了拳。
指尖好不容易才有些缓解的剧痛再次袭来,不断地警醒着衣储莲——不要相信这个她,她都是装的,她的心里只有孟鸿雪。
在心中默念了几次,衣储莲脸上又浮现起麻木的柔顺,淡笑着道:“玉娘日理万机,其实根本不需要惦记着我脸上的伤。”
“我不过低贱的庶人而已,能被您从冷宫里接出来,就已经感激不尽,哪里值得您费心惦念。”
‘对啊,衣储莲现在的身份是庶人。’沈玉峨被他这句不经意的话点到。
夺回身体不过一天,她救衣储莲出冷宫,处理柴玉,提拔廖果、谢双飞,通宵看奏折,监考殿试,处罚菖蒲......忙得团团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当初穿越女把衣储莲打入冷宫时,就将他废为庶人。
如今她虽然把他救了回来,又安置在东暖阁内,但到底没有给他位份,算不上正经主子。
他曾经是名满京城的世家公子,更本应成为父仪天下的君后。
如今却在她的后宫里,成了一个没名没分的男人,何等羞辱。
“你才不是庶人,你是我的郎君,是朕真正的君后。”沈玉峨有些激动道。
“玉娘不必为了我大动干戈,只要您心里还有我就好,我不在意名分的。”衣储莲唇角微微浅勾,故作体贴。
“我在意!”沈玉峨眼神澄澈,如坚硬又美丽的黑宝石:“朕要册封你,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并非无名无分,你是朕光明正大的男人。”
虽然孟家如今势大,她不能废了孟鸿雪的后位,但也会竭尽可能给衣储莲最好的。
她要封他做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