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策踢,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笔尖微微顿了一下,继续答题。
但没过多久,她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本能寻找那道目光。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抬头乱看的。
这里可是威严肃穆的保和殿,天女脚下,她的眼睛应该从始至终都紧盯着脚下的一块砖,不能挪移。
但那道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似探究、似欣赏、似总之令她坐立难安,无法忽视。
她抬眸的弧度十分轻微,越过周围的无数考生,像越过万水千山,朝着那目光看着她的方向看去,最终落在了高台之上。
高台上垂着一帘玻璃幕,冬日暖灿的阳光,从窗棂中照进来,衬得那珠帘点点滴滴,如断了线的水珠琉璃,折射出清透晶亮的华美光晕。
光晕中慵懒斜倚着一位清瘦的女子,玻璃珠帘摇摇晃晃,将一切半遮半掩,看不清五官,只看得清一只把玩着紫檀折扇的手,指骨莹润,如玉雕琢,说不出的灵秀。
周书兰怔愣了一下才清醒过来。
她终于知道刚才一直在看自己的人,竟然是皇帝陛下,她一时惶恐万分又受宠若惊。
陛下竟然在看她,何等荣幸啊。
哪怕如今陛下风评不好,骂声居多,学子们私下更是义愤填膺,骂她昏君。
但天下千千万万学子,又有谁没做过被陛下独独看中,为君而生,为君而死的美梦呢。
周书兰暗暗握紧了笔,再如何她也不能在殿前失仪。
她正欲收回窥探的视线,老老实实地继续答题,忽然感受到那玻璃珠帘后那朦胧的人勾了勾唇角,仿佛冲着她隔空一笑。
饶是早就知晓沈氏皇族历来出美人,但周书兰还是被这影绰的一幕惊艳到,哪怕她根本看不清五官,可就是觉得如云端之花,风华绝代。
*
殿试需要耗时一整天,按理说,皇帝是不需要一整天都守着这群考生的,毕竟她是皇帝,不是监考官。
但沈玉峨想要改变自己‘昏君’的风评,就得一点一滴,从这些细枝末节做起。
因此哪怕她已经困累得不行,从夺回身体后,一刻都没有歇过,她也准备熬到下午考试结束。
但还不到晌午十分,廖果就神情紧张着快步走来,附身贴耳:“陛下,东暖阁出事了。”
沈玉峨被倦意浸染的双眸瞬间一紧。
她直接离席,坐上御撵,朝着东暖阁赶去。
抬御撵的中官们看出沈玉峨神色焦急,因此步伐也比寻常快了一些。
廖果一边跟着她,一边详细说明:“今日晨起,君后没有看到您去蓬莱殿与他一起用早膳,情绪不悦,便把火气都撒在了衣公子身上。”
“他说衣公子如今出了冷宫,就必须每日去蓬莱殿向他请安,但衣公子病得根本下不来床,就请求不去,君后大怒,说衣公子是在挑衅他,然后......”
“然后怎么了,快说!”沈玉峨焦急道。
廖果道:“然后君后就派了他的大宫人菖蒲去了东暖阁,说是要教教衣公子规矩体统,结果菖蒲到了东暖阁,就要掌掴衣公子。”
“安桃拦着菖蒲,求让他伤害衣公子,菖蒲非说衣公子纵容安桃,以下犯上,在违抗君后的命令,是恶主刁奴。”
“他不仅要掌掴衣公子,还让人把安桃拉到慎刑司受罚去了!”
“放肆!”沈玉峨怒拍扶手,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这个菖蒲,她早就看他不顺眼,明明是个奴才,却仗着孟鸿雪的势,在宫里作威作福,仿佛他位同副后一般。
她的后宫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做主!
“立刻去把安桃接出来。是谁听了菖蒲的命令带走的安桃的?慎刑司内,是谁允许关押一个没有定罪的奴才,私自处刑?统统杖毙!”
“是!”廖果见沈玉峨气得不行,连忙招呼她的干女儿赶去慎刑司捞人。
“东暖阁到了,快停驾!”廖果连忙喊道。
轿撵还未来得及停稳,沈玉峨就已经迈了出去,箭步进入东暖阁。
一入内,她就看到菖蒲已经将衣储莲拖拽到了地上。
“你竟然敢对君后大不敬,奴才今儿就好好教教您规矩体统!”菖蒲揪着他的衣领,抬起手掌就要朝着衣储莲的脸打去。
衣储莲单薄憔悴的身子被两个宫人死死摁着,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亦或是根本没有反抗。
按压他的两个宫人眼中正露出一丝疑惑。
真是奇怪,衣氏刚刚不这样啊,怎么突然就不挣扎了?
就在他们心里嘀咕时,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踹向他们的心口,了,两个宫人重重倒在地上,差点呕出一口鲜血来。
“贱人!”沈玉峨冷冷盯着他们。
“......陛下?”衣储莲跌坐在地,仰头看着沈玉峨。
卷曲的长发凌乱垂,睫毛微湿轻颤,一双纤美的琥珀眸隐约带着泪光,纯净脆弱得叫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