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昳丽的眉眼认真看向孟鸿雪,带着几分真戏假做的愠怒:“她一个卑微的贱奴,一朝得势就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就得长长记性。”
孟鸿雪眉头微蹙,堆砌厌恶。
当年,他母亲牵扯进一场举国震惊的贪污大案里,导致全族女子流放,男眷充入教坊司,沦为舞伎贱奴,因此他的身体本能对‘贱奴’两个字无比排斥。
沈玉峨偏偏又是看着他说的。
他总有一种沈玉峨是在指桑骂槐羞辱他的错觉。
可理智又告诉他,沈玉峨蠢钝如猪,满脑子只有情爱,才没那个脑子。
“虽说你是为了我,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孟鸿雪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责怪,好似真的把她当成鼓掌间的傀儡。
沈玉峨模样着那穿越女的表情,讪讪地笑了一下:“这次是我急躁了,阿雪,下次我一定知会你一声。”
才怪!
看着她熟悉又窝囊道歉的样子,孟鸿雪眉心拧出些不耐。
虽然沈玉峨不知道柴玉是他的眼线,误打误撞杀了柴玉。
但到底是忤逆了他,他心情不悦,决心给她点颜色瞧瞧。
他冷漠起身:“下不为例。不过今日臣侍偶感风寒,不能侍寝,陛下自己找地方安置吧。”
说完,一旁的菖蒲立刻把内殿的帘子放了下来,厚重的帘子隔开了两人。
“陛下,请回吧。”菖蒲看向沈玉峨的眼神难掩轻蔑。
从前,只要君后使出这一招,陛下必定毫无尊严脸面地哀求,就差没跪在地上了。
“也好。既然君后身体抱恙,朕就不打扰了,菖蒲你好好照顾君后,若君后身子好不了,朕绝不饶你。”沈玉峨施施然起身,看向菖蒲的眼神带着警告。
菖蒲神情一阵错愕。
怎么会?陛下今天为什么没有求他?
按照从前惯例,陛下知道惹了君后不悦,就会在撤了炭火后冷寂的殿内呆坐一夜,等着君后消气。
甚至还会低声下气地求他,替她给君后说好话。
怎么今天全都变了?陛下看他的眼神不但没有恳求,还有震慑与危险,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
离开蓬莱殿,天已经彻底黑了。
沈玉峨转头看向自己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除了谢双飞,就没她的人了。
不过柴玉死了,正好腾出位置来,让她扶持自己的势力。
“廖果。”她道。
一个年轻的小中官站了起来,应道:“陛下,奴才在。”
她就是白天带太医去冷宫的小中官,做事谨慎,背景也干净,是个可以调教任重的。
“柴玉死了,从今日起,你继任柴玉中官统领之职。至于钱宝,你识字,也来御前做个秉笔吧。”她道。
钱宝是孟氏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她才杀了柴玉,又扶了廖果做御前中官统领,必须得扶一个孟氏的人起来,不然难免孟氏起疑。
一山不容二虎,且让她们两个打擂台去吧,也好替她吸引前朝的火力。
就在她们两个连连谢恩时,沈玉峨已经动身去了御书房,既是批阅奏折,也是吃饭。
堂堂皇帝,去皇后宫里,连饭都没得吃,唉~~
*
穿越女只知道讨好孟鸿雪,无心政务,奏折堆成了山,沈玉峨一直批到了后半夜。
廖果为她端来一碗参汤,弓着身子,语气毕恭毕敬:“陛下,熬夜伤身,喝点参汤补补气血吧。”
沈玉峨放下笔,低头喝了一口,参汤温度不冷不烫,温热拿捏地正好。
她眼角弧度微微上挑了些,这才稍微有点皇帝的样子嘛。
“东暖阁那边怎么样了?”她一边喝一边问。
廖果道:“衣公子晚上醒了一阵,堪堪喝了点粥,大约是伤口疼得厉害,太医给了开了安神止痛的汤药,这会儿又睡下了。”
沈玉峨放下汤碗:“朕去看看他,剩下的奏折回来再批阅。”
夜深人静,落雪纷纷,在宫道上落下满地银亮的雪光。
东暖阁的灯已经熄了。
宫人们见过她白天一句话就要了柴玉姓名的事,如今对她畏惧不已,忙要高呼跪拜。
沈玉峨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自己拿起一盏烛台,推门走了进去。
阁内只有安桃一个人近身伺候衣储莲,眼下,他已经趴在小榻上睡着了。
阁内烧着地龙,不需要另烧炭盆就温暖如春,热腾腾的暖意如同此刻阁内的黑暗一样,从四面八方围拥着她。
她手中小小的烛火摇曳着,像是黑暗世界里仅剩的一抹光亮,孤独地燃烧着。
沈玉峨慢慢向床走去,撩开床幔,衣储莲细眸轻阖,安宁沉睡,烛光模糊而淡黄,如琥珀一般包裹着他,仿佛将他冻结在时光里,美丽、脆弱。
只可惜,他脸上那几条狰狞的疤痕,令这分美增添了几分残忍的可怖。
那是不久前,孟鸿雪用匕首在他脸上泄愤似的胡乱划出的口子,血痂后脱落,留下一道一道蜿蜒如蚯蚓般的痕迹。
触目惊心之余,又叫人心生嫌恶,不愿触碰。
但沈玉峨却没有半分嫌弃,只有心疼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