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没忽视闻惊遥眼底的情意。
少年时的闻惊遥,确实喜欢她,并且情根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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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结束后,闻家还得招待用餐,虽然估摸着一半人都无心再用膳,但闻家和慕家声望重,除了鹤阶无颜再待在这里外,还无人敢提前离场给两家难堪。
闻家用膳素来清淡,因着要招待宾客,闻家还特意从外请的厨子,没让自家膳房备餐。
慕夕阙和闻惊遥被朝蕴和庄漪禾扯着见了几个颇有威望的前辈,一起饮了几杯酒,可闻少主似乎不太会喝,两杯下肚便呛住了。
庄漪禾笑笑:“我儿没喝过酒,大家见谅。”
朝蕴嗔了慕夕阙一眼:“小夕也不常喝,但酒量还是比惊遥好些的。”
眼见有人要灌酒,朝蕴给慕夕阙使了个眼色,她了然,笑了笑扯着闻惊遥便要离场:“前辈慢慢喝,闻少主瞧着有些醉了,我便带他先离场。”
说闻惊遥醉了,也并非是应付的话。
慕夕阙牵着他往他自己小院走时,能明显觉出闻惊遥状态不对,任她牵着,板板正正跟她走,但实际上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观判断。
闻惊遥的住处在主宅东南角,是闻家最偏僻寂静之地,他这人好似吃惯了苦,衣食住行上丝毫不像个世家少主,旁的家族再没有一人能像他这样“苛待”自己了。
慕夕阙带他走到小院门前,他没锁门,一推便开了,不大的院落抬眼便能看完,两间房舍,一间是他休息的寝室,一间则是书房,走至书房门前从窗外望进去,七八个木质书架上摞满了书帛竹册。
闻惊遥好学,心也静得下来,他这般博览群书,也怨不得会知晓她使的是海外仙岛的招式。
慕夕阙推开寝殿的门,带他走进去。
她从未来过闻惊遥的寝屋,乍一见,倒是符合她对闻惊遥的认识,十分朴素简单,屏风隔出内厅和外厅,外厅只放了一张木桌,桌上搁了卷摊开的书册,连个茶盏都没。
而屏风后的内厅,也只有张榻和木柜,慕夕阙只略微扫了一眼。
她转身看他,闻惊遥安安静静,呼吸很轻,瞧不出半分醉意,仍旧专注看着她,甚至脸都未红一下,但慕夕阙就是看得出来他醉了些,闻大少爷便是醉酒都显得格外有礼貌,不吵不闹。
酒量不行,但酒品甚好。
少年轻声唤她:“夕阙。”
慕夕阙指了指竹榻:“你自己休息会儿,可以吗?”
闻惊遥还牵着她的手,闻言仍低垂着眸子,低声问:“那你去哪里?”
慕夕阙眉梢一扬:“我去用膳啊,我还饿着呢。”
“我这里有吃的。”闻惊遥说,又握紧了些,一手取出袖中乾坤袋递给她,“今日正午装的,是你爱吃的。”
慕夕阙接过,还未打开,笑着问他:“你知道我都喜欢吃什么?”
“不爱吃清淡的,不吃葱,爱酸辣,爱竹笋炒肉,爱糖蒸板栗,爱——”
“行行行,我知道了。”看他真正儿八经说起来,慕夕阙竖起手拦在他面前,心知若不打断,他能将她爱吃的那些东西都说出来,闻惊遥的犟经常体现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
他果然不说话了,但还握着她的手,安安静静看她,明摆着不想她走。
慕夕阙弯起眼睛笑盈盈说:“好,那我不走,你休息,我在这里用膳。”
“嗯。”闻惊遥应下。
他脱去青红婚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榻边,躺上床榻闭目,一言不发沉默做事,竟有些乖巧。
慕夕阙也没真的吃东西,说用膳只不过哄他,她没有在寝屋用膳的习惯,而是往屏风后面坐下,安安静静守着他。
两刻钟后,约莫这个时辰他该睡着了,慕夕阙起身便要走。
“夕阙。”
还没走两步,被人逮个正着。
他没睡。
慕夕阙站定,隔着一闪薄而透的屏风望向内厅,闻惊遥侧身躺着,她能觉察出他们在对视,只是瞧不清他的神情。
闻惊遥声音很轻:“我惹你生气了吗?”
慕夕阙笑笑:“说什么糊涂话呢,你怎么会惹我生气?”
少年沉默片刻,慢慢坐起身,单薄劲挑的身影模糊不清,高束的马尾从身后扫了一缕在身前,他看着她。
“可我觉得,你对我憋着火气。”闻惊遥素来实诚,他这人直率到甚至会树敌的程度,无论何事都公正理性,直言不讳,从不怕得罪人,平生唯一的退缩全是对她。
他问道:“你在生我的气,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扇屏风横在中间,只能让他们瞧见彼此的身影,看不清神情,慕夕阙面无表情,面上半分笑意都无。
“你想多了。”慕夕阙开口,声音听不出愠色。
两人沉默对峙,闻惊遥并未说话。
慕夕阙冷眼看着他,闻惊遥性子敏感,少年时的他足够喜欢她,就会过度关注她的一言一行,或许哪个瞬间无意识露出的情绪便被他捕捉了。
十七岁的闻惊遥什么都没做,但前世的事她忘不掉,在他身上栽的那些跟头、长姐的惨死、被他缉拿关入云川的十年孤寒、诛魂阵的痛彻心扉,难道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