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荔这才回神,赶紧将药碗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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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接过姜荔手中那碗浓稠黑亮的药汁。入手微烫,碗内蒸腾起一缕苦烈刺鼻的气味,混杂着难以忽视的霸道药性。
福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低唤:“殿下,这药……”
萧云谏目光扫过姜荔期待又略带心虚的眼神,最终停留在碗中那深不见底的墨色上。他不问成分,不问剂量,只是微微颔首。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这碗凝聚着她“好意”的药,便是他此刻亟需的力量。
他闭了闭眼,毅然仰头,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药液甫一下喉,萧云谏的额角便迅速沁出冷汗,他指节瞬间攥得发白,猛地撑住桌沿才稳住身形。福德和陈锋同时惊呼出声,一个箭步抢上前去。
然而萧云谏只是微微摇头,他喘息片刻,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挺直脊背,缓缓看向一旁同样面露担忧的姜荔,勉力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多谢姜姑娘,药性……很足。”
足得像是在他冻僵的肢体上浇了一瓢滚油,先是剧烈的灼痛,紧接着便是猛然爆发的凶悍劲力,将一种久违的力量强行注入他的筋脉。
他转头看向陈锋,问道:“车备好了吗?”
陈锋牙关紧咬,垂头道:“已在宫门外候着。”
“好。”萧云谏的目光掠过姜荔,平静地嘱咐道,“我回来之前,待在漱玉宫,哪里都别去。”
姜荔目送着他清瘦却挺得笔直的身影走向宫门,扬声道:“萧明渊!”
萧云谏闻声止步,侧过半边脸。
“你也别太勉强自己。”姜荔一挺胸膛,语气笃定,“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不管是劫天牢还是劫法场,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
萧云谏唇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我想应该不至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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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福德坐立不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望向宫门方向,又唉声叹气地坐下。
姜荔则盘膝坐在廊下,闭目调息。她没有离开半步,但敏锐的心神感知却早已弥散开去,将宫墙之外的动静——哪怕是最细微的风吹草动、鸟啼足音,都清晰地拢入心中。
夜色一点点褪去,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继而染上浅淡的金红。
姜荔的眼睛倏然睁开:“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已飞身扑向宫门。几乎是同时,那扇紧闭的沉重朱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陈锋与一名陌生仆役一左一右,搀扶着萧云谏走了进来。他们身后,紧跟着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他唇瓣干裂,满眼血丝,却仍强撑着步伐,一同踏入了漱玉宫的庭院。
宫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熹微的晨光与可能窥探的目光。
甫一踏入庭院,萧云谏强撑的最后一点力气似乎瞬间耗尽。他整个人猛地向前一倾,若非陈锋和那陌生仆役死死架住,几乎要栽倒在地。剧烈的咳嗽再也无法压抑,撕心裂肺地爆发出来,他唇边溢出暗红的血丝,顺着苍白的下颌滴落在玄青色的朝服前襟,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色。
“殿下!”福德的声音都变了调,踉跄着扑上前,老泪纵横。
姜荔箭步冲上前,毫不犹豫地探出指尖点在萧云谏眉心,将自己几日积攒的微末灵力尽数渡入。
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流奔涌在萧云谏的筋脉。他勉力抬眼,视线虽已模糊,却努力聚焦在姜荔写满焦虑的脸上。他苍白的唇边极其艰难地扯出一点近乎虚幻的笑意,无声张合唇形:“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