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荔微微歪头思考了一会儿,修仙界实力为尊,没有实力,管你什么忠诚勇毅恪尽职守都是白搭。
不过她瞄了一眼余怒未消的陈锋,在脑中检索了一下曾瞥见的其他宫卫巡防模样,陈锋跟他们对比起来,动作算得上利落,招式也够狠。若非遇上自己,只是守着漱玉宫这方冷清地界,应对常规宵小应当是足够的。
得出这个“凡俗标准下尚算合格”的结论后,姜荔才冲陈锋点了点头,用一副带着点“退一步想想也不错啊”的开解语气道:“哎,算啦,陈侍卫你真不必太在意我的话。以你们这儿宫里头侍卫的普遍水准衡量,你真的也不算慢了。”
陈锋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脸色又黑了几分,但终究是忍住了,只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福德忙不迭扶起倒地的扫帚,连声道:“姜姑娘这草除得确实快,若换作老奴,怕是要耗上几日功夫,我这就去把草茎扫了,姜姑娘你也累了吧,快歇息歇息。”
“我不累啊。”姜荔的目光又晃晃悠悠朝着宫门外飘去。
福德的心再次提起,好在萧云谏温声开口道:“姜姑娘,我书房里尚有些书册需归整,可否劳烦你来帮我?”
姜荔眼睛一亮,她还没去过萧云谏的书房呢,而且这不是刷好感的好时机吗?她当即转身,步履轻快地跟着萧云谏步入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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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的书房里,清苦的药味与陈年纸墨的气息交织缠绕。靠墙立着几个半旧的榆木书架,架上书籍稀稀落落,大多是些磨损的旧籍,甚至能看出有修补的痕迹。一张宽大的书案占据了房间中央,案上放着笔墨纸砚。
他在桌边一张旧藤椅上落座,并没有让姜荔立刻动手整理,只是平静地随口一提:“方才忽然想起,还未曾问过姜姑娘,是否识字?”
姜荔点点头,答得干脆:“认识。”
萧云谏的目光停留在她那过于坦然的脸上,按照她伪造的“清水县农户之女”身份,识字本就反常,这与她展现出的所有匪夷所思一样,又是一个显眼的破绽。
姜荔此人,能将一个孤女身份伪造得如此周详,却又在举手投足间轻易戳穿这个身份的合理性,这种矛盾的坦荡,让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未解的迷题。
他没有点破这些疑虑,只是自然地接着话题向下延伸:“既然识字,不知姜姑娘闲暇都读些什么?四书五经之类,可曾涉猎?”
他没有问专为闺阁女子编纂的《女德》《女诫》这类书册,想也知道,姜荔肯定不会读这些的。
姜荔摇了摇头:“那些大部头我看着就头晕。”与其费劲啃这些,她宁愿多研究两本剑谱。
“那姜姑娘平日里爱读些什么呢?”
“嗯……”姜荔托着下巴,似乎在记忆中努力搜寻着,“《霸道王爷爱上我》?”
萧云谏:“?”
“还有《清冷佛子俏寡妇》、《腹黑丞相狠狠宠》、《冷面太傅别想逃》……”她掰着手指数,像在报菜名一样。
萧云谏:“???”
“……姜姑娘,”萧云谏的声音罕见地卡壳了许久,他斟酌着字句,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含蓄一些,“你的阅读偏好,倒真是……别具一格。”
这个评语已经是萧云谏教养极致的委婉了。这些书名不单前所未有的光怪陆离,其字里行间蕴含的僭越与反叛,更是赤裸裸地冲击着君臣父子、礼教伦常的基石。
用那样狎昵戏谑的口吻编排帝胄贵戚,这哪里仅仅是“别具一格”,简直是惊世骇俗了。
萧云谏尽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不知姜姑娘是在何处接触到这些……奇书的?”
“在我们家那边啊。”姜荔说道,“这种话本子到处都是,小摊上随手就能翻到。”
到处都是?
萧云谏脑海中浮现一幅荒诞景象:清水县的街头巷尾,摊贩们吆喝着《霸道王爷爱上我》,稚童们传阅着《腹黑丞相狠狠宠》,县衙门口的告示栏旁赫然贴着《冷面太傅别想逃》的招贴画……这种画面冲击力太强,他几乎能听到礼部官员集体晕倒和御史们磨刀霍霍的声响。若真如此,那地方的父母官,恐怕早就因‘教化不力、伤风败俗’之罪,被抄家流放八百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