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
二人所居小院由梧桐木与青竹所建,溪水拱桥,栅栏花苑,处处瞧得出被人精心打理的模样。
芳姨前去打探谷主是否归来时,银婳独自照料着榻上昏睡之人。
梧桐庐前,一树橙黄月桂下,所立之人恰是芳姨要找的天外谷谷主。
广袖褒衣,负手而立,承袭魏晋风度。
“谷主,奴与小小姐在谷门处捡到一位身负重伤昏迷之人,还请您能随奴走一趟,救他一命。”
芳姨深夜而来,望见谷主身影时,跪求道,一颗心惴惴不安地悬在半空中,紧张不已,这趟浑水,终归是不趟也得趟了。
气氛霎时变得格外凝重。
谷主转身望来,幽深目光砸在埋首之人身上。
“素芳,谷里的规矩,你该是知晓的。”
平和语调中,藏着无法让人置喙的威严。
芳姨浑身一颤,心知无望,谷主的脾性,她是知晓的。
“婳婳何故没来见我?”
提到少女,天外谷谷主不再沉着一张脸,言语间,显露出几分对少女的关心来。
“小小姐留在院中亲自照看着那人。”
芳姨迟疑片刻,硬着头皮道。
谷主闻言,神情意外不已,唇畔紧抿着,良久后,终是叹声道:“也罢,我随你去瞧上一眼。”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小院,屋中烛火灼灼,透过窗影,隐约可见少女忙碌身影。
“谷主这边请。”
芳姨收回余光,唯恐谷主就此离去,恭声在前带路道。
谷主蹙眉间,脚步向前走去。
银婳听到屋外动静声,忙将手里纱布放下,朝外望来间,眼中藏不住的隐隐期翼。
芳姨身后,天外谷谷主踱步而来,负手而立间,目光紧紧落在眼前之人身上。
银婳与之对望,眼里的纯澈浑然天成,一派天真无邪模样。
谷主端详半响,终是走近几步,身影如谪仙般温柔拂过少女稍显凌乱的发髻,轻声道:“婳婳,想让我做什么,可要亲口说出来才好。”
细语温柔间,一惯乎的不近人情。
芳姨吃惊望向谷主,只觉不可思议。
小小姐不能语是谷中众人皆知之事,如何说得出,谷主强人所难,莫不是临时反悔,要让她们知难而退?
芳姨眼里的期翼随着烛影扑朔,不忍心地望了望躺在榻上尚不知命运的少年郎,心头充斥着哀悸。
一旁的银婳微仰着下巴,记忆里,似乎也见过那样一道白衣影子。
可惜始终记不起人脸来。
这么多年,她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一段支离破碎的梦境。
月光落在少女身上,白皙如玉的面庞上,眼睑轻颤如蝶翼般,眸中藏不住的漫天星河。
就在芳姨放弃之时,一道轻慢嘶哑声在万籁俱寂声里突兀传来。
“求……谷主…救。”
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四字,少女说来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呼吸骤然错乱,胸口起伏剧烈,但好在并无大碍,除却嗓子疼意无尽蔓延。
谷主身躯轻颤,漫不经心地眸光里终是有片刻动容,忘不掉的故人之姿,终是与眼前少女眸光里不经意间露出的倔强重合。
“好,就听婳婳的。”
在旁人察觉前,谷主先行一步收回藏在眼底深处迸发而出的眷恋,毅然往身后处走去。
“将我的药箱取来,热水备足。”
芳姨大感意外,将对小小姐能出声一事的惊喜压在心头后,连忙出去准备。
灯影绰约,银婳强压下咽喉处的强烈不适,细心将屋中所有烛火都点上后,正欲留在一旁观望时,谷主朝她望来,神情少有的慈爱道:“回去休息吧,你的身体还撑不住。”
芳姨也在这时备好谷主所需,随后将其一并带了出去。
等回到屋中,芳姨再忍不住问出来,眼底间含蓄着无法掩盖的惊喜之色,却又不敢妄下定论。
“小小姐,您能开口说话了?”
银婳适才从猛烈的爆发中缓过来,嗓子处撕裂般的疼正在慢慢缓解中。
方才也不知怎的,一股子强烈欲望驱使她脱口而出,就好似她从前是会说话的。
银婳试着将唇畔动了动,始终发不出声来,神情间不由沮丧开来,方才的一幕恍若错觉般,二人都不信这只是偶然。
芳姨紧张望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道:“小小姐,您随奴这般用力。”
银婳努力学着她的模样发声,挣扎半响后惜仍旧是徒劳枉然,受挫般耷拉着小脑袋,将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芳姨目光晦涩,不敢去看那双亮得能灼人眼的眼睛。
明明是镇北王府的掌上明珠,和该养在深闺,锦衣玉食堆砌,娇生惯养的,却偏偏娘胎里落下的天生体寒,明媚却口不能言。
“别怕,待大公子找到最后一味药引送来,您就能与家人团聚了。”
芳姨满眼心疼,在旁柔声细语宽慰道。
说到少女心思,银婳眼中的情绪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银辉下,一张圆润润的脸始终充满明媚乐观,唇畔梨涡叫人不自觉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