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下,长笛横亘在手。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已远胜过动手反击了。
别说其他人,被江小鱼称为“笑伯伯”的哈哈儿站在远处,已是当先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生得一副弥勒一般的圆润样子,轻功却当真不赖,蹭的一下便后退出去了十来丈,被后方的凉风一托,这才停下了脚步。
身居恶人谷中多时,他对同住此地的邻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圆胖的大手往后一抓,就把同样在发愣的那人给抓了出来。
但他触手所及一片阴寒冷气,又让他哆嗦了一下,松开了手。
哈哈儿手在哆嗦,声音也是哆嗦的:“阴老鬼,你见多识广,瞧出些名堂了没有?”
那被他抓出来的一团虚影只露出了少许人样,就已又蹿进了暗处,只有那缥缈断续、阳气全无的声音忽左忽右地在哈哈儿的耳边响起:“你说的见多识广……是什么见多识广?”
哈哈儿青筋一跳:“还用说吗?当然不是你那总爱偷窥旁人行房的邪门癖好,是这鬼魅功法!”
恶人谷中谁不这样觉得,绰号“半人半鬼”的阴九幽,比谁都符合谷中阴气森森的状态,然而当这轮血月忽然当空照下的时候,哈哈儿才发觉,原来还有更适合这位的地方,把他挂在那满是红飘带的树上,必定完美融入。
可在这冒出来的灵感之余,更多的……还是恐惧。
都在恐惧。
“我……再见多识广,也没听过,哪一门功法是能……改变天象的!”阴九幽一向声如游丝,这会儿说到最后一句,也猛地拔高了音调,显然受到的惊吓不小。
“那明教的上一位教主阳顶天……执掌明教二十年来几无败绩,就连少林渡字辈神僧渡厄都被他打瞎了一只眼睛……也……也做不到这样!”
“还有那燕南天……”
要不是现在,终归还是杜杀老大先顶在了前头,以阴九幽这个一贯躲藏在暗处、以偷袭为乐的人,早就已经跑没影了,哪里还有这闲心,与哈哈儿交谈。
他喜欢阴暗血腥之处,但不代表,他看见这有违天时和常理的东西,不会感到恐惧!
更可怕的是,既是突生血月,要维系这样的异象应当并不容易,可为何,那身着紫衣的女子除了先前被杜老大追赶得有些狼狈,现在弄出了这样惊人的声势,却反而再没了窘迫,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这已远超了变戏法的本事,仿佛,这才是对方要动真格的架势!
若是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何苦试探,直接放人进来不就行了?为何要闹到这一步。
这可不仅仅是阴九幽的想法。
此刻,在岑意真的面前,杜杀已是垂下了手,长长的白袍盖住了那只改造而成的铁钩,摆明了是一番偃旗息鼓的状态。
他又有片刻的哽咽,眼神都有一瞬的放空,方才极力迫使自己将目光从天降异象中挪开,恢复到了那张属于杀手的僵硬面容。
“你,真的只是想要在恶人谷中寻个落脚处?”
“不错。”岑意真回答得果断,心中却又气得跺了一次脚。
要是早知道,穿着剑三的校服,带着剑三的技能,穿进的却是其他武侠世界,她绝不选择入住此地。
可世上并无后悔药可以吃,这江湖险恶,也未必再能如此次应对一般侥幸,她也只能先硬着头皮应付下去,随后再小心行事。
别看她脸上淡定,面对杜杀的审视,她是真有点牙关打颤。
那是真正杀过人的眼神!
幸好,杜杀也在惧怕,竟没留意到她真正的想法。
这位杀手匆匆避开了对面倒映着血月的眼睛,咬牙一顿,随即转头就走,“那你就住下吧,恶人谷欢迎你。”
不过没走出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半偏过头来,问道:“这血月……”
岑意真答道:“抱歉,就让它先挂着吧,你们两次上来就动真招,没点东西作为倚仗,我还真怕自己,睡不好一个安稳觉。”
杜杀:“……”
他竟不知该不该回一句,这血月挂着,他们这些恶人谷中的“原住民”,才真的是要睡不好觉了。
但或许,就算这血月被收起,他们也是睡不着的。
一想到恶人谷中多了这样一位“恶客”,任是谁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
小鱼儿坐在房梁上晃荡着双腿,瞧着这恶人谷酒馆里的人走来走去,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
哈哈儿本想再与杜杀商量两句,还是忍不住,先抬头骂道:“你这个没心肝的坏东西,平日里就知道算计我们这些长辈,现在遇上了这等大事,你还笑得出来!这人还是你带进恶人谷的呢。”
小鱼儿嬉皮笑脸:“可我又不晓得,她先前都累得睡在恶人谷外头了,还能有这样的本事。现在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打不过她。”
他摊了摊手,好一番无奈:“不如听听杜伯伯说什么吧。”
这可跟他江小鱼没什么关系。
那漂亮姐姐和他打的时候,又没动真招到这个地步。
不能怪他,对不对?
是杜伯伯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