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伪装比她想得更复杂。
谭洲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向沙发区。他对蔡方昇主动伸出的手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商敬臣面前,仿佛其他人都是空气。
“叫我来干嘛?”他歪着头,眼中带着慵懒的不耐,“我手气正旺,被你叫停。啧,点赔?”
商敬臣不满,压低声音斥道,“这次的游船是蔡生做东,人家客气请你是给面子,不是请你来扮大王的。连招呼都不打,想让人觉得谭家没礼数?”
“你真系钟意讲规矩。”谭洲眼珠往上一翻,嘴角带着一丝讥讽,“得啦,照做就係。”
说着他猛地转身,忽然殷勤得近乎戏谑,握住蔡方昇的手深深一躬,“蔡生,蔡太太,多谢今晚盛情邀请。”
语气拖腔带调,像在背台词。
“哪里哪里,能来就是给面子。”蔡方昇大方摆手。
“你看,”谭洲搭着蔡方昇的肩,朝商敬臣似笑非笑,“人家蔡生多好说话,你紧张咩啊,商大哥?”
商敬臣偏过头,不欲与他多言。
孟逐暗自观察着。虽然见过不少港城阔少,但像谭洲这样明目张胆不尊重人的恶劣,还是头一回见。
忽然谭洲转过身,两人目光撞上。孟逐立刻移开视线,幸好她天生表情不多,看起来还算镇定。
谭洲似乎没把她当回事,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你们就坐这纯聊天?多没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骰盅,忽然翘起嘴角。
“不如,玩大话骰吧。”
大话骰是港城年轻人里极火的酒桌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人五个骰子,摇完后藏在盅下,轮流叫数字和点数,后面的人要么叫更大的数,要么质疑前一个人,全场开盅。输的人,就要饮酒。
骰盅在每个人手里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起初没人留意孟逐,只当她是Stella带来的客人。可很快,大家都发现了这位寡言的女士有着惊人的天赋。她那鲜有表情的优势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无论手里是什么点数,都是同一副脸,根本看不出她是在虚张声势,还是手里真的有。
商敬臣是她的下家,好几次都开她失败或反被她做局。奇怪的是,他似乎越输越兴奋,每次喝酒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孟逐。
那种专注令她有些不自在。
她没想到商敬臣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竟有着这么强的好胜心。
桌上气氛变得微妙而兴奋。
商敬臣撑着桌沿,目光锁定孟逐,那执拗、又带着兴味的专注,像要从她脸上挑出哪怕一丝破绽。作为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他自诩善于识穿人的假面,可面前这个年轻女子却像隔着一层薄纱,几次三番都让他摸不准。
这种挫败感,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兴趣。
又一局,他再度开她,又输了。
商敬臣仰头喝下酒,伏特加带着辛辣味冲下喉咙,脸上泛起一层微红。可他似乎愈加兴致高昂,撸起袖子,眼神发亮:“再来!”
还没来得及开始下一局,一个嘹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玩得这么开心,也带我一个!”
那是个娃娃脸的男人,一头金毛,笑得满脸牙齿。孟逐记得他——黎耀飞,上次在Eros坐在周予白身边,笑声最大,喝酒也最豪爽。
谭洲冷淡道:“阿飞,只要有得玩,就没你不插一脚的。”
“谭洲,点啊?怕你飞爷一来,就让你输到底/裤都冇?”黎耀飞抖了抖骰盅,翘嘴挑衅。
谭洲挑眉,一脸不屑。
蔡方昇立刻叫人又拿来一个骰盅,拉黎耀飞坐下。
黎耀飞甫一入场,骰盅摇得像打鼓,玩得毫无章法,纯靠一个“莽”字。开始还能唬住几次人,但他心思浅,有没有点数全写在脸上,很快就被识破,连喝了好几杯。
“你爷爷我海量!”他拍着胸口叫嚷。
“海量?我看是吹水。”谭洲嘲讽。
眼看又要轮到黎耀飞叫码,此时场上的点数已经很高,他几乎是进退两难,手指在骰盅上来回敲着。谭洲嘴角已经挂上胜券在握的笑,忽然听见孟逐开口:
“劈谭洲,三个一。”
大话骰里,劈人可以跳过顺序,直接点名挑战。这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险招,惩罚加倍。
谭洲死盯着她,脸色像罩了一层阴影,僵住没动。
黎耀飞本来以为自己又要喝了,结果峰回路转,立马腰板都直了。冲着谭洲叫嚣,“开啊,怎么怂了?”
谭洲的眼神几乎能刀人。
半晌,他才缓缓揭开骰盅。
竟然真是三个一。
黎耀飞瞬间仰头大笑:“让你装X!饮啊!饮啊!”
谭洲仰头灌下酒,眼神阴毒地锁住孟逐。
黎耀飞还在旁边乐不可支,笑得直拍桌子:“你瞪什么瞪,天道好轮回,就许你背后阴人,不许别人整你?还不服啊?”
谭洲放下酒杯,乜他一眼,笑容阴恻恻的:“黎耀飞,轮到你叫唤了?平日里跟着周家那个杂种后面做哈巴狗还不够丢人,现在还要躲女人背后?”
他转向孟逐,眼神轻蔑:“至于你,以为换条裙就能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