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传话的奴婢说罢,范玉盈下意识看向顾缜,却发现顾缜亦朝她看来,眼神里带着无声的问询。
范玉盈思忖片刻道:“母亲既派了人来,妾身自没有不去的道理。”
顾缜颔首,站起身,“我随你一道去。”
范玉盈等的便是他这话,她虽不大愿意去,可那是早晚的事,她压根逃不掉,既然顾缜先头就说了要陪她,趁着今日他在,那头纵然想作妖,也得收敛些。
此时,侯府正厅。
二夫人方氏啜了口茶水,目光有意无意往外头瞥,打趣道:“要说新妇这病,好得也真够快,前一日病得都起不了身,第二日便有了精神回门,这会儿不会又过不来了吧……”
“谁知是不是真病呢。”顾瑶在后头碎碎念。
她这声嘟囔令厅内静了几分,片刻后,三夫人笑着开口:“新妇身子不好,是打在闺中便众所周知的,成婚那日礼节繁琐,一时累着了也正常。”
适才并未阻止女儿开口的方氏闻言忙接话,“三弟妹说的是,我也这般觉着,只……”
她看向坐在上首的大夫人苏氏,“大嫂可得让刘大夫给范氏好生调养调养,身子底子好了,将来才好为咱顾家生儿育女不是。”
她说着,目光扫向坐在身侧的二老爷,二老爷却是不为所动,他最是讨厌妇人间的斗法,眼下满心想着今夜终于可去宋姨娘处快活快活。
方氏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她这没出息又不思进取的夫君是指望不上了,她而今只盼着唯一的儿子能官运亨通,平步青云,替她好生争一口气。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想尽办法让家中侄女嫁入定北侯府,以此为他铺路。
她转而去逗弄乳娘怀里约莫两岁的小姑娘,“咱们萱姐儿也想多要些弟弟妹妹吧。”
苏氏本因晨时顾缜的一席话而对方氏的挑拨离间没甚太大反应,可听至此,却仍忍不住蹙了蹙眉心。
思量间,两位新人到了。
厅内众人又与昨日一般,暗暗伸长了脖颈,往外头看去。
廊庑下挂着的一排大红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两人一前一后穿院而来,然顾缜几乎大半个身子挡住了后头人,加之新妇微垂着脑袋,一时看不清面容。
顾婷与妹妹顾瑶相视一笑,垂首耳语了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嘲意。
然很快,姐妹二人便笑不出来了。
甫一踏进灯火通明的正厅,新妇的面容便赫然清晰起来,她微微抬眸打量四下,旋即跟着夫君一道往两边一一施礼。
分明穿的也不是什么鲜妍夺目的衣裙,不过是藕荷对襟妆花长褙子,搭黛蓝牡丹绣花百迭裙,再淡雅不过,可偏偏生得一双顾盼生姿的翦水秋瞳,眉似新月,琼鼻玉柱,肌肤更是白若凝脂,吹弹可破。
因着身姿纤细,行动间若弱柳扶风,袅袅婷婷。
众人皆被新妇出众的容色惊了一惊,唯苏氏坐于上首,倒还算平静。
大婚第二日敬茶未成,她从正厅回来,沈嬷嬷便已告诉过她,范氏生得姿容绝艳,故而她并未忧心儿媳相貌丑陋。
想来也是,范家三女,长女和二女皆是京中宴席的常客,两人已是顶好的皮相,作为亲妹妹的范氏没道理是个见不得人了。
不过是长久不出门加之坏了名声,这才使得外间流言纷纷。
但美归美,平心而论,苏氏对这个儿媳实在喜欢不起来,一则是她那坏的不能再坏的名声,二则这般病弱,只怕将来难以生养。苏氏一直视自己这唯一的儿子为骄傲,故而这两年替顾缜挑选正妻的眼光未免高了一些,可谁知最后娶回来的,竟会是这个几乎全京城无人问津的范玉盈。
明明她的缜儿值得更好的!
苏氏越想越不甘心,然转而瞧见二夫人方氏在下头颇有些挂不住笑的模样,心底的痛快又很快盖过了那份不满。
她也不是傻子,未必不晓得这么多年方氏表面恭恭敬敬地喊她大嫂,内心里却是嫌弃她一点不懂管家算账,丝毫不服她的,老太太还在京时也是处处给她下绊子。此番一直在她跟前诋毁范氏,无非是欲令她们婆媳不睦,将来才好让他们方家女顺顺利利地嫁进来,替他家缜儿生个儿子,顺理成章霸占了整个顾家。
可她哪能想到,范氏甫一出现,便先用那过人的容貌狠狠打了她的脸。
苏氏愈觉儿子那话说的不错,纵然她再不满意范氏这声名狼藉的儿媳,那也是自家人,怎能窝里斗,让外人借此机会称心如意。
众人打量范玉盈时,范玉盈亦悄然观察着厅内众人。
正当她沉思之际,耳畔男人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先同母亲敬茶,一会儿再将府上人一一介绍给你。”
范玉盈点了点头,视线复又回到她那婆母苏氏身上,她没想到她这今岁应是三十有八的婆母竟生得这般年轻貌美,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上下罢了。
她的眉眼与顾缜生得很像,虽未见过她那远在边塞的公爹,但范玉盈觉着顾缜这姣好的容貌当就是来自母亲。
她缓缓在丫鬟们摆好的蒲团上跪下,端起茶盏奉到苏氏前头,“母亲喝茶。”
手上的茶水很快被接了去,耳畔响起一声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