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倒是有些惊讶,华琅公公竟小气至此么。
坐在花厅里望天的华琅突然打了喷嚏,侧头,姚淑娘带着人进来添水。
“华琅公公?”姚淑娘见华琅出来了,更惊讶。
她一声喊后,就没说什么,没像以前腊八时一样恐吓他,他就想清楚了,詹云湄没有把昨晚说的事告诉她。
华琅装作若无其事,冲姚淑娘微微颔首,继续望天。
下人们给水缸添满水,姚淑娘跟着一起出去,忽听身后人说:“带我出去。”
当即派人准备马车,陪候华琅出府,一路走走停停,姚淑娘看着华琅,似乎是在找什么。
她问:“您找什么?”
“酒楼,”华琅盯着车窗外,“哪一家比较好?”
华琅大半辈子都在皇宫里过,在外无亲无友,私宅田产都有安排专人打理,他本人几乎不出宫,至多是皇帝要去行宫,他才跟着。
他因他前朝的权势见识广大,又因权势身份,困在四方天地,对外界一概不通。
姚淑娘顺着华琅视线,看去窗外,指了家有数十层的阁楼,“这家酒楼在京里最有名,广含天下珍味。”
华琅抬眼,入目阁楼华丽奢靡,规模巨大,想必花销也很大。
詹云湄应该……不缺钱吧。
华琅和姚淑娘下了马车,进入酒楼,到柜台前,叫人订下雅间,掌柜的刚应好,台前上来一人。
“还有雅间么?我订一间。”
掌柜的闷头记账,刚要笑着说已经订出去了,一抬头,乍然欢喜,“庚大人!”不过很快落寞下去,“实在不巧,最后一间雅间刚刚订出去。”
既然订出去了,庚祁不打算停留,可一瞧,身边的是华琅。
别人能让,华琅不行。
庚祁取出重重一袋银钱,“我加钱,雅间给我,年底了,总得犒劳犒劳咱们京营军将。”
掌柜一时为难,可双手接过银钱袋子。
真是不菲……
掌柜不犹豫,堆笑看向华琅,笑意敷衍而浅薄,摆明了是想华琅让步。
“这位客官,您看呐,这军将们开国不易,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歇息日子,要不然……”
“不让,”华琅果断道,“姚淑娘,走吧。”
姚淑娘微微一笑,“是。”
淡漠是对别人挑衅的最好回击,庚祁得不到华琅的气急败坏,心里憋了一股火。
他承诺好了手下,到这家酒楼喝酒,都已经承诺,结果没订上,太丢脸面,何况今夜除夕,现在出去找其他店,怕是没几家好的了。
想砸钱,逼掌柜让雅间,可理智大于怒气,他犯不着和百姓过不去。
于是追上华琅,把着他肩逼他转身,喷头几句辱骂。
庚祁哪考虑这么多,全心都在自己惨淡的军将生涯上,以及詹云湄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自傲。
一想起这些就窝火!
何况,詹云湄私藏余孽,他那么仗义地替她保密,没有好禀给皇帝,他已经够讲义气的了。
也远远不止这些,詹云湄受害那事,跟他有屁的关系,荣宁无凭无据,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堂堂大丈夫,如何能忍?
对上不能顶撞撒气,对下一个沦落人还不行么?
姚淑娘心下不对,扶稳华琅,在庚祁冲过来的瞬间,开口:“庚大人,怎么不讲个先来后到?”
“啧,反正都是军将们聚,詹将军订也是订,我订也是订,”庚祁自觉认为詹云湄订酒楼是为京营,“既然如此,何必使唤他这个阉人订呢?坐在他订的房间,我嫌恶心。”
姚淑娘自是不知道詹云湄与华琅的事,她狐疑的刹那,华琅忽然冷笑。
“恬不知耻。”华琅慢悠悠扫他,眼神充满鄙夷。
华琅这般人,最擅长莫过于用言语神情讥讽他人,刻薄尖酸写在眼里,摆在面上,单凭这么点功夫就能让人恼火。
庚祁那点自尊心,一下就被点炸,气势汹汹冲上来找华琅理论。
华琅将要踹出脚时,身后突然飘来浅浅的、类似瑞脑的香气。
一种诡异的想法冒芽。
他默了默,垂下眼眸收脚,硬生生挨下庚祁一拳。